诗艺，从歌词取经

 

作者：童牧野

 

我是个喜欢读诗、写诗的人。但我并不主张让当代的孩子去背诵唐诗、宋词。

我虽然珍藏并浏览了《全唐诗》《全宋词》，但我既把它们当正面教材（内有不少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那个时代的绝代精品），也把它们当反面教材（内有更多的应酬诗、应景诗，已经过气了）。

当代流行歌曲，更能抓住最年轻一代的心灵。

所以我很注重从当代流行歌曲，吸收艺术养分。它们的韵律变化，它们的段落格局，它们的气氛铺垫，它们的修辞讲究，它们的激情谐振……等等，都是我的研究重点。

每当我发现一首妙不可言、妙不可译的外语好歌，首先注意它翻成中文后，会丢失哪些原味。如，丢失了原来的音韵美，丢失了原来的童心稚气。

有些句子，用英语说，很稚气单纯。一翻成中文，就老气横秋了。

反之亦然，有些唐诗、宋词，看上去绝对足智多谋，一翻成英文，就变成弱智者说傻话了。

中国当代诗人，需要懂多国语言，品尝不同语种的各国诗坛、歌坛佳作，才有潜力写出紧扣时代脉搏的新诗、好诗。

打个比方，大家就明白了：中国当代剧作家，不能把自己束缚在《全元曲》的套路中，如果只在地方戏的词、曲中，呕心沥血，最终还是难以赢得最新一代的听众、观众。

必须领会当代好莱坞的电影大片的剧情设置、台词分寸、音像搭配，换一种思路、套路，搞出中国的新片、佳片、卖座大片。

同理，中国诗人，必须聆听各国当代好歌，捧读各国当代好诗。好的歌词，是好诗的一个分支。很高档、受众很广、前景最灿烂的分支。

请看如下Nancy Sinatra所作的绝妙歌词《My Baby Shot Me Down》。用词作者名、歌名检索网络，可听到甜美女声那轻盈、曼妙、深情的吟唱：

 

I was five and he was six

We rode on horses made of sticks

He wore black and I wore white

He would always win the fight

 

Bang bang, he shot me down

Bang bang, I hit the ground

Bang bang, that awful sound

Bang bang, my baby shot me down.

 

Seasons came and changed the time

When I grew up, I called him mine

He would always laugh and say

"Remember when we used to play?"

 

Bang bang, I shot you down

Bang bang, you hit the ground

Bang bang, that awful sound

Bang bang, I used to shoot you down.

 

Music played, and people sang

Just for me, the church bells rang.

 

Now he's gone, I don't know why

And till this day, sometimes I cry

He didn't even say goodbye

He didn't take the time to lie.

 

Bang bang, he shot me down

Bang bang, I hit the ground

Bang bang, that awful sound

Bang bang, my baby shot me down...

 

首先，这首歌词押韵押得很美。six和sticks。white和fight。down，ground和sound。time和mine。say和play。sang和rang。why，cry，goodbye和lie。总共7组韵。不断变韵，来回变奏。再三跳回、重温down的基本韵。

down在此，既有倒下之意，又有失落之意。My Baby Shot Me Down是双关语，既有“宝贝射击我倒下来”的表面意思，又隐藏“宝贝（之死）震撼得我很失落”的深层意境。

翻成中文，丢失的原韵，如何弥补？丢失的双关语之意境，如何交代？

我童牧野，试译如下（这首诗暨歌词，从严要求，其实是不可译的，犹如一个大美女，不可译成、整成一个小帅哥），抛砖引玉而已：

 

我五岁时他六岁

拿棍当马骑着追

他穿黑的我穿白

打起仗来他厉害

 

乓乓，他射击，我倒下来

乓乓，我倒向地面装尸骸

乓乓，虚拟的枪声要我命

乓乓，宝贝射击我倒下来

 

四季更迭光阴逝

双双长大情更深

他常常笑提往昔

还记得童年把戏？

 

乓乓，我射击，你倒下来

乓乓，你倒向地面装尸骸

乓乓，虚拟的枪声要你命

乓乓，我在射击你倒下来

 

音乐响起，人们歌吟

教堂钟声，撞击我心

 

他已离世，我悲伤莫名

直到今天，我不时悲鸣

他没来得及跟我说拜拜

他没机会跟谁花言搞怪

 

乓乓，他射击，我倒下来

乓乓，我倒向地面装尸骸

乓乓，虚拟的枪声要我命

乓乓，宝贝射击我倒下来

 

译诗中，光是“倒下来”，未含“失落”之意，又不能用括弧、注解等等，来累赘诗句。那就在邻近句中添加“失落”的元素。

“that awful sound”直译是“那可怕的声响”、“那夺命之声”。但英文原文的语感，更淡然一些。直译成汉语，比较大惊小怪。毕竟只是小孩嘴里的“Bang bang”虚拟之枪声。

所以，意译时，加“虚拟”以淡然之。加“要我命”暗增失落、而且是强烈的失落感。命都被要走了，不是最大的失落吗？

不会写小说吗？先翻译一篇试试。不会写诗吗？先翻译一首试试。这种自我琢磨、自我提高，要比泛泛地听一些文学、诗学的概论课，事半功倍得多。直接向国际上的一流歌词作者、一流诗人，向右，看，齐！

 

word00501.5.2《诗艺，从歌词取经》童牧野作于2009年7月16日。发表在：《后现代派小说家童牧野》博客2009年7月16日《童牧野诗集74取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