捡起一粒骨灰给爸爸
——长篇小说《财神的宝库》第49章

 

童牧野

 

财神爷爷告诉我一个真理：“即使是一个来自未来世界的人，也尽量不要轻易地去预言未来，因为他上次曾经呆过的那个未来，与他以后再次踏入的那个未来，会有微妙的差别，甚至会有极大的差别。”
我点头道：“这个我懂。犹如一个人每天晚上钻进同一个被窝，这个被窝并非完全一成不变，可能在温度、湿度以及其他方面，会有微妙的差别，甚至会有极大的差别，比方说，有一天，突然发现被窝里还躲着一只来自外星球的猫……”
财神爷爷没听完，就表示喜欢我的善解神意，同时特别关照我目前暂且不要在报刊上公开预言2005年春节至2006年春节这整整一年的股市走势。
“行。”我很爽快地答应了。
“你知道是为什么吗？”财神爷爷问。
“不知道。”我老实坦白道：“反正财神爷爷您对我的关照，我理解的执行，不理解的也执行。”
“那好，那我就不多解释了。”财神爷爷说完这话，撇下我，去逗我的1岁多的小儿子牧野静容玩去了。
财神爷爷把自己变成了不锈钢盘子，盘子里装着去了骨的炸鸡块，也不知他从哪儿一瞬间就手到擒来的，还热气腾腾、香味扑鼻呢，诱得牧野静容立即用手指着那盘炸鸡块，冲我喊道：“啊！啊！”
他大声呼吁的“啊，啊！”经常等于“我想要，我能要吗？”
他身往后仰而喊的“嗯，嗯！”有时也代表“不是要这个，你们理解错了。”
至于他感恩般地甜言蜜语、口口声声“妈妈，妈妈。”有时也代表“我开心，我谢谢。”
我冲这孩子点点头，表示可以吃。
于是牧野静容就用两手抓起那些炸鸡块，小口小口地吃得很香。
这孩子还一而再、再而三地把手中的炸鸡块递给我吃，并且总是亲自用小手把食物塞到我张开的嘴里。他喜欢这样喂爸爸。并且一块接一块地喂。百喂不厌。
直到盘子里只剩最后一块，他抓起来还是毫不犹豫地喂我。
我再三提醒道：“我真的够了。你自己吃吧。”
于是他把最后一块喂了自己。
我饱了，他还没饱。于是他端起那个也具有炸鸡块香味的不锈钢盘子，犹如捧着一张大饼，用牙齿咬，用舌头舔，很认真地想把这个不锈钢盘子也给吃了、吞了。
我对他摇摇头：“这个不能吃。”
盘子发出略带金属与牙齿磨擦音的财神爷爷的话语：“没关系，吃吧。”
这盘子会说话，并没有使牧野静容大吃一惊。
他把这盘子翻过来、翻过去，只见正反两面，都是光秃秃的。
不像他所熟悉的其他也会发声的复读录音机、收音机、电视机，都有他所熟悉的开启、关闭等开关。
他决定不再吃这个会说话的不锈钢盘子，一则它的口感与炸鸡块很不同，二则这孩子过去曾经尝试着去咬、去吃那些录音机、收音机，得出的体会是：那些会说话的东西似乎都没法吃，咬来咬去，咬不动。
今天更明白：它们有无开关，不是问题所在。
于是他把那不锈钢盘子扔到了地上，发出了叮当的响声，伴随着财神爷爷“哎哟，摔疼我啦”的欢乐笑声。
财神爷爷乘牧野静容转身不注意，把自己由不锈钢盘子，摇身一变，变成空气，任凭我们吸进呼出的呼吸，真是全身心地和我们同在啊。
牧野静容再转身看刚才躺着盘子的地方，盘子已经不见了，怎么会消失的？愣愣地百思不得其解。
我明白这是财神爷爷暗中给他上课并亲自示范：这个世界什么都有可能，不要以为什么什么就一定不可能。
财神爷爷躲在我的喉咙口对我说：“刚才我瞧牧野静容喂你的样子，完全是无私的、忘我的，以父亲之欣喜为欣喜，以父亲之食欲为食欲。他自己尝试一下好吃，就转而接二连三地喂你，然后他才喂自己。”
这种父子之间的互相信任、互相关爱的融洽关系，需要日积月累地细心建立。
他很注意爸爸在使用什么东西，他也要使用使用，比方说摘下我耳朵上的立体声耳塞，放在自己的耳朵，倾听其中奇妙的音乐。
他喜欢拿走我桌上的笔，并且爱不释手。
他的哥哥牧野静弓担心弟弟牧野静容不小心跌倒时万一受笔尖的伤害，就一把夺走他手中的笔，换个玩具给他。
牧野静容立即“嗯！嗯”地抗议。
我对牧野静弓说：“你这样做，他会把你当敌人。你赶紧把笔还他。让我教你，怎样让他自己放弃这笔。”
于是牧野静弓把笔还给牧野静容。
牧野静容紧紧握着这笔。轮到我去轻轻地夺走这笔，但不等他抗议就在零点几秒的时间里迅速塞回到他手中，并且正视他的眼睛，然后我突然扭头看别处，又突然扭头正视他，他最喜欢这个突然不看他又突然看他的反复无常的大人扭头扭来扭去的乖张动作，每当正视他时，他就放声大笑。
乘他大笑，我出其不意又夺走他手中的笔，又立即出其不意地还给他。
他觉得这夺笔、还笔的游戏，比正视、斜视的游戏更刺激。
于是他要把笔塞在我的手里，他来友好地夺走，他来迅速地还我，然后倾听我的咯咯咯咯笑声。
直至我玩厌了这个游戏，他还没玩厌，他还是要把笔塞进我那只对笔越来越不感兴趣的大手里，只希望我握住、握好，他不再夺走了。
牧野静弓看了，哈哈大笑。此时已经隐身的财神爷爷，也在偷偷地忍住笑声。
从此，牧野静容常常想我之所想，喜欢把我要的东西，比方说一张纸、一本书，递到我手里。
他见我有时会从地板上捡起一根头发，扔到垃圾袋，于是他发现地板上有头发，必捡来送给我，我表示喜欢，表示谢谢。
他深受鼓舞，见到地板上的任何细小垃圾，哪怕是一粒灰尘，都会捡起来，郑重地送给我，哪怕我已经不再跟他玩夺宝又还宝的游戏，但他喜欢听那声谢谢。
当他捡无可捡，玩够了现实，玩虚拟，用小手的食指和拇指，从空气中捡了一个看不见的虚拟的东西，郑重其事地递给我，我也郑重其事地用食指和拇指，撮着接下，并且表示谢谢。
后来我发现，牧野静容在空气中捉到并交给我的我以为是无形的东西，是我看不清而他看得清的东西，而且还是无价之宝，那东西瞬间渗进我的拇指皮肤，闯进我的毛细血管，融化在我的血液中，奔流到我的心脏。被牧野静容在空气中捉住并最终进入我心脏的，居然是一个高贵的灵魂，他不是财神爷爷，但他是被财神爷爷请来的，他来自南美洲的阿根廷，他叫什么名字？
这事跟商品社会、市场经济、股市操盘又有哪些相干？
欲知详情，且听下回分解。

 

word02471.49《捡起一粒骨灰给爸爸——长篇小说〈财神的宝库〉第49章》童牧野作于2004年12月24日。发表在：《金融投资报》2004年12月25日2673期10页。《证券市场红周刊》2004年12月25日1091期43页。《大江南证券》2004年12月25日9页《捡起一个灵魂给爸爸》。《后现代派小说家童牧野》博客网页2006年7月15日《童牧野小说集84》。预告：童牧野著长篇小说《财神的宝库》约631页左右、45万字左右，分平装、精装两种版本，将于2006年国庆节前后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