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入城式进行曲

作者：严辉文

    正午，阳光明媚，金辉装饰天地。赋予冬天一个难得的好日子。

    宽敞的候车大厅内，手扶式电梯上上上下下的人们摩肩接踵，起伏往来。。

    小雪，到汉口去玩了的？站在扶梯上的扶遥直上的我一眼看到了青春爆棚的年轻女同事。

    啊，刚跟同学到汉口看电影，吃西餐，逛商场。正在下电梯的年轻女孩一脸喜气洋洋的阳光。

    会玩。舒服吗？

    坐轻轨要几舒服有几舒服。

    我也去逛逛。

    你最应该去体验好吧，要写首诗给我们看看哦。

    哈哈，再见。我从已上到高处的扶梯顶端扭身向下打了个招呼，不久，小雪牵着她自己奇妙的身影消失在出站的人流中。

这是地铁阳逻线阳逻开发区站。

夹杂在兴高采烈的人群中，听着熟悉的乡音，看着许多熟悉或者半熟悉的脸孔，我也带着某种仪式感行礼如仪般进站安检，刷卡过闸。

    我显然不是第一次坐地铁，在武汉主城区和许多大城市都坐过，从麻利的动作看，比许多初识地铁的阳逻人显得熟稔得多。尽管如此，在阳逻家门口坐上轨道交通，感觉仍是大不同的。跟那些尝鲜的人们一样，难以按捺内心涌动的兴奋之情。

    一切都是新的。新的线路，新的车辆，新的速度，新的文明。

    车厢内干净明亮。座位舒适干净。不锈钢扶手透出金属罕有的暖色。天花板巧妙模仿着天空的颜色。车载电视展自带顶级高清效果。车门上设有防夹手之类的技术性标识，最舒适的座位上方有老弱病残优先的温馨提示。所有这一切，仿佛能让人一次嗅够新的气味。

    妈妈，那是蓝天白云吗？对面座着个小女孩，伸出手指指着天花板。

    是的。你回去画下来吧。那个被称为妈妈的少妇看来很善于启发孩子。

    那你到了汉口的书城要给我买好多好多彩笔哦，我要画下天空，还要画下这长长的车辆。

    这伢好宁馨啊！旁边是一对老年夫妻，婆婆不禁夸出了声。对爹爹说，怕跟我家孙女的甜甜差不大多吧。

    爹爹说，可能要小些。

    婆婆转过脸问少妇：这伢几大啊？

    5岁了。莫看她细仃仃的，精怪着呢。少妇一脸得意赏识的神情。

    我说呗，跟我家甜甜差不多呢。婆婆对爹爹说。

    您老人家进城看孙女？少妇问婆婆。

    是啊。儿子媳妇在汉口工作，说要开车回接我们，我说，接个么事呢？21号线都到家门口了，自己坐车还可以见个世面。婆婆回答。

    你个乡里的婆婆又开荤呗。爹爹打趣起来。

    你不开荤？刚才还在自言自语的，车子怎么做得这样亮相，比我们阳逻富人家结婚的新房还俏皮。婆婆一席话，说得大家都笑了起来。

    哟，这不是余大哥吗？坐在我这边的一位中年男人喊道。

    爹爹这才注意到对面的熟人。招呼道：陶兄弟，好久不见了。到汉口去？

    是啊。都说地铁方便，我来试一烙铁。

    婆婆显然是熟人，很关切地问：陶兄弟，你儿子大学毕业了吧。

    毕业了，在汉口上班，前不久还闹着要在城里买房。

    买个么房哦。阳逻开发区这边配套也好，这几天圆梦路上大酒店大商场赶着开业，蔡林记的热干面也开过来了。地铁这方便，住阳逻一样可以在城里上班了。

    我也是这样想的，坐这车上下班，是五星级的享受啊。中年男答道。

    这个时候，那个年轻的少妇像许多人一样，拿出手机拍照，拍车内的“蓝色天空”，拍车一眼望不到头的“巨无霸客厅”，然后兴致勃勃地刷朋友圈。

    小女孩伸出左手，推她的右耳：妈妈妈妈，看电视啊，里面有人在跳舞。

    少妇抬起头，这才注意到几乎被兴奋的人们冷落的车载电视。上面正在播出俊男靓女跳健美操的节目。又及时启发小女孩说，要不你也跳一个？

    小女孩灵巧地跳下座位，手扶着车中间的小钢柱，先是绕着旋转，接着又像模像样地跳起了钢管舞。周边的人们纷纷拍照，鼓掌。

    我这边的中年男人赞道：小公主，真聪明。再唱个歌吧？

    唱什么好呢？小女孩一点也不怯场。

    就唱你自己的歌吧，你不是蛮会自己编词吗？她妈妈提示道。

    那是瞎编的。女孩有点不好意思起来。

    你在家里编得蛮好的，这回你编个词唱唱地铁吧。她妈妈鼓励道。

    阳逻线，我爱你，就像老鼠爱大米。

    这伢真聪明，张嘴就来。婆婆又赞不绝口。我家甜甜不晓得几害羞。

    女孩显然是受到了鼓励，换个过门又唱开了：你是我的21号线，怎么爱你都不嫌多。

    在欢声笑语中，车外明亮的视线突然消失了，车子从谌家矶附近转入了地下。女孩停止唱歌，又向她妈妈提问：车外怎么黑了？

    她妈妈说，刚才在天上走，现在又到了地下飞。

    车子还能在地下飞？

    是的，你听到车车飞的声音没？

    哇塞，真的呀。女孩伸出左手放在左耳边作倾听状。

    回去要把天下走地下飞的车车画好哦。她妈妈伸手揽住女儿坐在自己的腿上。

    作为一个自小就往返汉口阳逻之间的阳逻人，我一时思绪万千，不由想起沧海桑田之变。窗外一幕幕快速移动的风景，从阳逻开发区的工业园，沿线的大学城、农业产业园，到快速拔节生长的地铁小镇、新型楼盘，无不预示着这片大地新的时代节律。

    或许在更为古远的时候，这里甚至还是大海的一部分。记得在有记载的历史上，这一大片叫做武湖的古老湖泊浩渺无际。黄祖驻守夏口，曾扬波挥浪演练水军。如今泽国安在哉？武湖早已不再是一片水域的概念，而是新的城市生长空间，是规划中长江新城的主打区块。

    是不是人类越发展，陆地越扩张呢？一个念头突然冒出我的脑海。至少，作为眼见为实的现实变化，武湖这一带还真是存在着一个水退陆进的过程。而这个过程，是不是又由不断更迭的交通工具所主导呢？仅仅上世纪，这里仍是鬼见愁式的茫茫水路。像我们视域内的现代化即硬化一样，这一带也随着时代变化无可逆转地陆地化了。自从修建了汉施公路，从前的茫茫武湖就变成了汽车奔突的世界。如今地铁阳逻线放牧着列车长龙，上天入地，飘飞自如，俨然水陆空通吃，无论怎么看，都预示着一个新时代的到来。

    听着列车飞驰的节奏，不知为什么，身边现实的场景和人物逐渐淡出，我脑中开始回荡着《入城式进行曲》的旋律。小约翰·施特劳斯创作的这首昂扬振奋的进行曲，原本是反映维也纳民众迎接士兵入城时的情景，如今恰与飞驰的列车节奏十分吻合。我想，如果由我来操作列车音响，这时一定要播放这个曲子，以便更好地表达阳逻人民融入武汉大都市，跨入地铁新时代，快速入城时的快乐心境。
 

 
此稿发2018年7月1日长江日报江花副刊：（http://cjrb.cjn.cn/html/2018-07/01/content_82052.htm）

以及2018年《武汉印象》散文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