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手上无螺
(2019-06-17 14:47:29)
作者:严辉文
如何优雅地打开一次性食品袋?
假如就此搞一个小调查,很多人大概都会莞尔一笑,这也算是个事吗?
不过,真有人组织一场开一次性食品袋的比赛,肯定又有人能轻松玩出新花样。毕竟我们处在一个各类技能人才层出不穷,且表演欲望不断爆棚的时代。
突然说起这个话题,是因为“开袋”这种事,曾经算得上是我的痛。
我相信这个世界上有完美无缺的人,如果您是那一个,那么我要恭喜您受到了上苍的格外眷顾。我呢,正好是那种缺陷多多的人,属于传说中的上苍的弃儿吧。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大约是从现代超市遍布城乡的时候起吧,我发现自己又比普通人多了一大缺憾,就连独立自主地打开一次性食品袋,也成为难题。
是的,就那个薄如蝉翼,如A4纸大小的普通食品袋,许多时候,我根本就打不开。
第一次发现自己如此难堪,大感意外,差点被自己蠢哭了。在下固然说不上身强力壮,但大概还不算老,身体器官和零件俱全,就这么个大老爷们,在超市选货时,竟无法自主进行“开袋”作业,岂非咄咄怪事?
有时候没有成功还真不是因为不努力。想来当时我应该是很尽力的。单手不成,就双手上,像别人那样不经意一揉不成,就使劲搓,努力增加摩擦力,一分钟过去,两分钟过去,袋子依然故我岿然不动。基本上不折腾个四五分钟,就休想打开那个袋子。打开是偶然,打不开是必然。那四五分钟,让人感觉时间是多么的漫长,寡人是多么的无助,简直快要怀疑人生了。
烦恼也没用,下一次独自进超市,这种尴尬又必持续。
这种事情多了,我开始希望自己能够被人帮助。我有些羞涩又有些担忧,既希望我的缺陷被人发现,又害怕被人发现。可怜可怜我这手上无螺的人吧。我试着在心里念叨,那怪异的语调连自己也无法接受。要是真对着陌生人说出口,人家会不会以为我精神不正常呢。
当然,我也不是没有向人救援过,那是我最亲近的家人。如果我老伴或者女儿在旁边,我会毫不避讳地求援:帮我把袋子打开吧。至于在陌生人面前,我宁愿选择独自向隅折腾。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也不知是否被人注意过,反正我宁愿相信,我的“开袋”尴尬始终是一种秘而不宣的隐秘存在。
不能愉快地打开一只塑料袋,起初我一直以为,不算多大个事,现在发现是一大人生障碍。
我想起了小时候母亲曾经批评过我,手上无螺,办事不牢。不知医学上是如何描述这一症状的,又有没有什么根本性的解决办法,想必不能像纹身一样纹一个上去那么简易吧。
总是难免从俗,内事不决上百度:一螺穷,二螺富,三螺、四螺开当铺,五螺和事佬......
遭遇这种困境时间长了,我希望能够挑战自己。希望独自找到无螺“开袋”诀窍。一开始,当然不顺利。搓之不可,则拍,拍之不开,又扯。黔驴技穷之际,焦躁不安之时,不再温柔对待,开始动嘴咬,希望以嘴之巧替代手之拙。
如此软硬兼施,劳神费力,某天无意中发现了一条规律,我偶尔碰巧“开袋”,实际是正好搓揉到了袋子的边角线附近。所谓苍蝇不叮无缝的蛋,渐渐我悟到,以我无螺之手,从袋子对折的边角线上下其手,居然也能愉快得手。
这一发现,令我无比庆幸。让我这种生性不喜求人者,再次发现了生命独立的证据。我能不高兴吗?
现在我在超市,尽管不能像正常人一样“开袋”,但用我自己的方法玩儿,也算轻松愉快。
“开袋”难题被我搞定,一时间又产生了那么一点可怜的成就感。您瞧我这人是不是有点小贱呢,现在短暂的高兴期已过,每到轻松“开袋”时,我居然会为自己过了特别尴尬期,感到一点点失落呢。
——已发表于2019年第6期《幸福》杂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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