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两点半走路回家，快到红绿灯路口了，东向西快车道上一声闷响，接着几声狗叫，极为凄厉，当场划破夜空。

    一条黑白花的小狗被车撞伤，前腿踞地，后腿像面条一样铺开，眼神惊恐万状，紧盯围上来的四五个路人。

    事发内侧车道，骑车的一位白衫小伙把自行车横在路中，提醒驶来的车辆注意绕行。

    红绿灯交替变换着，另一个步行的小伙用脚接近小狗，想把它推向路边，小狗张嘴就咬，把他吓了一跳：“幸亏穿了球鞋”，小伙抬脚，向同行的两个女孩子展示球鞋上的狗牙印。

    小狗已经不叫了，喘着气盯着周围的人看，样子极为可怜。白衫小伙拿出一盒方便面，撕开了掰碎了搁它嘴边，想先套近乎，再把它挪到路边。小狗牙齿外露，不让人靠近。

    红绿灯变换了十几个回合，时间让人焦虑。我有点想走，看看身边不离开的几个人，又有点不好意思，想用脚把小狗推到路边，又怕它咬我。

    有人提议报警，随即被大家否定：警察都在奥运，来了也不会管的。

    一位阿姨到达现场，五十岁左右，穿着睡衣：我刚刚在楼上听到狗叫，估摸着被车撞了，赶紧过来看看。街对面有家宠物医院，谁过去叫他们一下？

    我说那我过去吧，不能眼看着它被轧成肉酱。我也想离开一会，车来车往地站路中间也不安全，一个人退路边上又有点不好意思。

    到了之后拍门，半天没有人应，屋里明明有灯亮着。拨打店头上的“24小时急诊电话”，有人接听，又说了半天，对方始终不愿意出诊：我们无能为力/我们医生不在/我们没有工具/我们不负责收治无主宠物。

    继续劝说，俩小伙出现在玻璃门后，他们自称是“护士”，隔着门玻璃继续“无能为力”。我有点失望，正准备撤退，睡衣阿姨增援来了，对着男护士展开攻势：那几个年轻人和你们一样大，站路中间快半个小时了，你们说啥也不能不管。

    一个男护士终于招架不住，同意出诊。

    再次来到事发现场，此前的俩小伙/俩姑娘还守着没走，其中一个小伙站在最里道，张开双臂对着来车的方向，路口车速不快，但也不是没有危险。

    男护士蹲下仔细察看，此时的小狗已经没了刚才因惊恐而闪烁的眼神，嘴角有白沫渗出，精力明显不济。护士确认没有危险，右手捏住小狗的头皮，左手拎着脊部，把它移到路边。

    继续验伤，右手捏住头皮不放--这应该是兽医惯用的专业手法，确保不被咬伤或抓伤--左手从腿部捏起，依次上探整条脊骨，骨头没断，有血从肛门流出，应该是受了内伤。

    已经三点半了，东方的鱼肚已经发白，我掏出一点钱递给睡衣阿姨：我得回了，明早还有事，兽医的出诊费我们几个集资吧，阿姨您的手机？边上小伙和姑娘均有些意外：一起吧，弄完了再走。失落是明显的，一小时之内，我们已经成为狗事故临时处置机构的同事了。

    第二天早起办完事，再上床回笼，沉沉一觉睡到下午，给睡衣阿姨打电话，听得出来阿姨有些意外/还有些惊喜--

    小狗最后死了。昨天弄到了四点半，医生给听了心脏/量了体温，车从身上轧过，内脏受了重伤，体温已经不稳了，医生说活不过今天，建议给它安乐死了，我们都同意了。

    另外医生建议我们不要往外说这个事，小狗如果有主人，人家可能不同意，谁有权力给它安乐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