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十二点，亲戚打来电话，说汽车被城管扣了。

城管扣车是因为亲戚开车带人去贴小广告。十一点刚过，亲戚带着三个小伙子，在黑黢黢的夜色里，往电线杆子上张贴招工小广告。亲戚讲，刚刚贴了两三张，乡治安联防队不知从哪儿就钻出来了，把车和人一起带到联防队办公室。联防队设在乡政府的院子里。不大一会，乡城管分队的小队长就过来了。

小队长过来之后，问了一下情况，开一个扣车的单子，就让四个人回去了。这时候我已经打了一圈电话，好几个朋友被我从睡梦中叫醒。得到放人的消息，我赶快分头发短信，告诉那些半夜里帮我找关系捞人捞车的朋友暂时没事了，赶快睡吧。

亲戚说，放人之前，小队长告诉他，明天队里休息，后天过来接受处罚。后天一大早，亲戚就到了乡城管分队，小队长让他等着。从上午八点一直等到下午三点，小队长不说处罚也不说不处罚，只是说这个事挺严重，不好办。期间亲戚给我打了若干个电话，我是他认识的最接近官场和上层的人了。我又打电话找了一圈朋友，有两个给我回话说，已经给区城管队的某某递上话了，应该没有问题，放心吧。

下午五点的时候，有朋友发短信给我：事已经办妥，车已经放了。我挺高兴，打电话给亲戚核实，顺便也想邀一邀功。亲戚在电话那头哑着嗓子回应：车是放回来了，但钱也花得不少，整整一千二百块。小队长反复说：“这事挺严重，按规定得罚五千块。既然你找了关系，该关照还是得关照。罚款可以不交，但面子还是得给点吧，买几条烟吧,两条中华、两条小熊猫。"亲戚赶回家拿钱买烟，四条烟花了一千一百块。据小队长说他自己留下了小熊猫，把中华送给了分管副乡长。

这一千一百块对亲戚来说不是小数目，他在北京开一间小门店，每月收入两三千元，前年我送给他的一件T恤今年还穿在身上。店里雇了几个工人，来来去去地，很不稳定，所以才有前天夜里张贴小广告招工的事情发生，那辆车还是他临时借来开的。

我有点生气，象个愤青一样嚷嚷着要去投诉那个不要脸的小队长，如此下作地去勒索一个谋生艰难的外地人，良心真是被狗吃了。我问亲戚有没有什么证据可以告他，亲戚说哪有什么证据，人家小心着呢，他打电话给小队长，说烟买来了，小队长让交给门前的保安，保安带着烟上去了，不大会就把车钥匙给带下来了。亲戚说人家根本不直接收东西，你想留证据都留不成。

我叹一口气，停了一会儿，略带好奇地问亲戚，你不是说花了一千二百块吗？买烟一千一，还有一百块花哪儿了？亲戚在电话那头也笑了：“开车出门的时候，那个帮着送烟的乡政府看门的保安拦住不让走，说要交一百块钱停车费。我向他要发票，他说如果要发票，就再加一百块。我没敢要发票，所以就只花了一百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