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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勋传之顺生者

(2005-12-22 19:18:05)
分类: 学问的
张勋生于江西省奉新县赤田村。这是个赣北一个普通的村子,张家在赤田算是望族,族中人口不少。据说,张家是北宋时由河北清河县迁来的,到张勋这一辈,已经是四十二代了,按照族中排辈,张勋是“系”字辈,所以他的大名叫“张系瓒”。
中国有续家谱的传统,跟皇帝家续“玉碟”时一样,续家谱时也喜欢往本家族脸上贴金,想尽办法找一些帝王将相往家谱上靠,现在人们常说的“靠谱”、“不靠谱”,最早大概就是续家谱时的专业术语。赤田张家“靠”上的名人是北宋时期的张琼。张琼是宋朝开国皇帝赵匡胤的战友,两人曾一同在五代后周世宗皇帝的朝廷里做将军,某次战斗中,张还曾救过赵的命。后来赵做了大宋皇帝,便封张为殿前都虞侯,视为心腹。后来张琼被权臣陷害——这是普遍规律,许多家谱里的第一代祖先都被权臣陷害过——被囚于狱中,张琼为表忠心,一头撞向墙壁,死了。赵皇帝得知此事,追悔莫及,遂封张琼之子为官,张子对当时的政治局面彻底失望了,辞官不做,带着一家大小,扶着父亲的灵柩一路往南,来到江西奉新县,不再跋涉,定居于此。这都是张家族谱中的记载,不见于正史,是标准的民间传说版本,难以当真。
张系瓒(张勋)的直系祖宗里,能够当真的,最早的一辈是他的祖父张大吉,号昆一,是个地道的农民,年轻时学过几招拳脚——正是这几招拳脚最后要了他的命,此是后话——除了种地之外,每天还做点豆腐干去卖,换点钱补贴家用。昆一公有20亩地和3个儿子,长子张衍恩,次子张衍任,三子张衍杞,都是庄稼人,其中衍任就是张勋的父亲,系瓒是次子的次子,他还有个哥哥叫系新,他们的母亲是魏氏(介绍一下魏氏)。
1861年,太平天国韦昌辉的队伍路过奉新县,(查韦昌辉部队的行程,此次到奉新县是干什么来了),到赤田村的时候,队伍停下来,要筹点钱粮。村上大部分人都吓跑了,剩下的都是跑不动的老幼病残。仗着会几招拳脚,可能也心疼家里的那些家什,昆一公没跑。太平军把村民集中到一处,挨个儿查问村里富人的下落。问到昆一公的时候,他有些不敬,顶撞了几句,被一个兵士抬手就是一刀,把嘴唇砍出了一个大口子,鲜血直流,人也倒在了地上。家里人都吓跑了,身边没有人照顾,血一直止不住,挨到后半夜,这个并不致命的伤口把昆一公带走了。
昆一公死后,三个儿子分家另过,一家8亩地,刚够吃穿。平安的日子没过多久,魏氏一病不起,抛开丈夫个和两个儿子走了。两年后,衍任续娶邻村的温氏为妻。又过了两年,衍任得了重病,留下两个儿子和已经怀孕的温氏,也走了。这一年系瓒(张勋)12岁。
这是清朝末年一个普通农民家庭的真实经历,兵灾连着疫病,中国农民像草一样卑微地在生死之间挣扎。父亲死后不久,继母生下弟弟系球,孤儿寡母一家四口的生计日渐艰难,系瓒弃学回家,帮着母亲和哥哥做点农活,操持家务。
系瓒还有一个小名,叫顺生者(查查这个奇怪的小名的来历)。顺生者身上有一点祖父的影子,虽然个头不高,但胆子很大,力气也不小,由于缺少父母的管教,难免调皮一些,打架斗殴的事情参与了不少,是村里有名的坏孩子。
又一次打架发生了,这一次要了继母温氏的命。这次顺生者把邻居小孩的头打破了,鲜血真流,邻居拉着受伤的小孩来家里算帐,温氏顶着人家的谩骂赔理道歉,煮了鸡蛋给人家送去——这和我的老家苏北农村的规矩有几分相似,自家孩子打破了别人家孩子的头,家长要煮了红鸡蛋给人家送过去,有祝愿受伤孩子早点好了的意思——回到家里,难免冲着顺生者唠叨几句。此时的顺生者刚刚十二岁,正处在叛逆期,听着继母的话语不入耳,犯起了浑脾气,对着自己的脸面连打带抓,把自己弄得伤痕累累,一边自虐一边往大伯家跑,说继母给自己气受了。农村妇女见识有限,妯娌之间常常不和,大伯母拉着顺生者去找继母“说理”,这之间难免有一些言差语错,或者谩骂攻击。继母受此责难,越想越气,加之生计艰难,觉得生已无趣,一时绝望,竟跳进屋旁的石灰塘,自尽了。
平心而论,继母的死不能全怪罪顺生者,他甚至不能负主要责任。联想到当下中国农村居高不下的妇女自杀率,至少从顺生者的“继母”那时候起,中国农村妇女的就生活在悲凉与绝望之中,苦难的日子望不到头,但凡有一个小小的争吵打闹,都可能成为农村妇女喝药上吊跳井下河的由头。苦命的农村妇女啊,我的亲人,我的姐妹,谁让你们如此绝望?谁能救你们跳出火坑?
温氏横死,温氏娘家人一百多口子来到赤田村“讨公道”,罪魁当然是大伯母和顺生者,娘家人要找回面子,要厚葬温氏,这个钱得张家出,他们把孤儿寡母名下的8亩地换成银钱,大摆宴席,厚葬温氏。系瓒三兄弟从此没有了爹娘,没有了田舍,族人商量,哥哥系新过继给堂叔衍寿,弟弟系球由大伯衍恩抚养,直接导致这场悲剧的系瓒无人任领,成了完全无依无靠的孤儿。这一年,系瓒(顺生者,张勋)十二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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