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满囤儿
电影导演中，能够拥有尖端的自然科学知识和社会科学知识的人凤毛麟角，即便是那些曾经取得过博士学位的转行来的导演，也难以保证自己的知识储备足以让自己的电影作品成为科教片。于是作为影迷的我们，从来就不奢望电影中的细节能够与自然科学和社会科学的科研结果严丝合缝。我们看科幻片，不会要求片中的科技必须100%能实现；我们看武侠片，自然也不会要求片中的武术100%能练成。观众要求的只是主创在为自己的作品架构一个自己的科学体系的同时，让自己的故事、角色、情感都能够严谨地遵循着电影内的科学体系即可。这就是整部影片的统一，才能实现流畅的观影体验。
《武侠》的出发点不算闷，不算俗，甚至让我们这些看惯了传统武侠的人为之一振。可是我们发现，陈可辛为我们架构了一个新的科学体系来解读“武侠”这个概念，却又形同自行费功一般把自己的体系抛弃，着实让人有点儿看不懂了。在观看《武侠》的过程中，时不时令人开始怀疑某个信息、某个段落、某个解释、某个行为究竟是为了什么而存在。当我们的疑问在片子内得不到解答，或者得到的解答又引发了新的疑问时，我们内心里便自然而然地生发出一种情绪----失望！
为了科学而存在
“科学武侠”和“微观武侠”是本片提出的两个新概念。这引起了普通观众和武侠片粉丝的共同兴趣。所谓“科学武侠”，从片子中的表现来看，应该指的是金城武饰演的捕快会从死者尸体的受创表象，逆推其神经、穴位当时受到的是怎样的破坏，进而猜测死者是被什么样的招式和被什么级别的内功高手所伤。这个逆推的过程虽然视觉表现得很不错，大量神经断裂、穴位压迫、血管淤积的画面，都通过精细的电脑特效直观地得以展现，令观众看得十分过瘾。可是如果大家是学过生物学、医学或真的练武有段时日的话，会发现这些解释并非基于现实科学，而是传统的武侠科学。尤其是片子中还涉及了“呼吸段位”、“通过控制自己身体的质量来练轻功”这样的武侠逻辑，完全就是不把“质量不灭”定律当回事。作为一个曾经的理科生，同时也作为一个练过几年跆拳道和杨氏太极拳的功夫爱好者，如果影片对功夫的“科学”解释仅仅停留在这个层面的话，我是绝对难以信服的。
既然影片的“科学武侠”并非基于现实科学，那我们姑且把其理解为“武侠科学”，即和好莱坞科幻片一样，影片内独立出一个电影内的科学体系。这样一来我们又会发现本片仍旧令人失望。以我们熟悉的《盗梦空间》为例。虽然影片里的盗梦技术并非基于现实科学，可是影片提供了一个电影内的关于梦的科学体系，而之后一切故事、危机、偶然等都是完完全全基于这个电影内科学体系的。《武侠》则不然，前半部分通过金城武的分析推敲，好不容易架构起了一套电影内的“武侠科学”，可是后半部分甄子丹和王羽两大绝世高手一出手就是神人级别，完全可以对金城武的科学不管不顾。点穴止血、刀枪不入等均不再有科学解释了。
尤其重要的一点，是甄子丹杀掉那两个通缉犯的具体过程，自始至终仍旧是个谜。经过金城武的分析，误杀的第一次展示应该是假的，是一个不会武功的人的第三视角。可是在金城武的分析过程中所提供的第二次展示，也不一定就是真实情况，因为这里的一切都是金城武作为一个了解“武侠科学”的人的第二视角而已。通过那么多繁琐的询问、推测，金城武其实只是猜出了甄子丹的身份是失踪的唐龙，而并没有真得猜对他误杀通缉犯的过程细节。因为我们可以清楚看出，第二次展示和第一次展示，还是有很多矛盾之处的。真实情况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我们无从得知啊！！那金城武的科学是否连电影内科学都谈不上了？？
至于“微观武侠”，竟然是超高速摄影所实现的超级慢镜，再配上了一小点儿电脑技术。这在盖伊-里奇的《大侦探福尔摩斯》里就用过了。而且说实话，这些微观武侠，还不如10年世界杯转播时的那些超级慢镜给力呢。那才叫真实的震撼！！
为了致敬而存在
如果说前半段还是陈可辛为我们带来了他对于“武侠”这两个字的思考的话，那后半段几乎就是一次莫名其妙的致敬。以“武侠”为题，自然难以回避过去几十年那些积淀深厚的武侠片经典，可是“武侠”这两个字，在陈可辛心里，其代表的究竟是一种人的生存状态多一些，还是一种情怀浓烈的电影类型多一些？显然，这个矛盾在其创作《武侠》的过程中，曾被试图一碗水端平。于是我们看到，《武侠》中的主题，既有关于人的生存状态的描绘，也有对电影类型的传承。这个东西就很让人觉得憋屈了。
于是我们看到这么一个很有趣的现象。本片邀请了在武侠片历史中举足轻重的演员王羽来饰演本片最后的大反派，于是就不能不致敬一下武侠片经典《独臂刀》。于是影片就不得不让甄子丹“断臂”。可是单独一个左臂的甄子丹在动作设计上遇到了困难，于是影片并未像《独臂刀》那样让甄子丹断善用的右臂，而是让其自断不擅长的左臂。于是影片又不得不在片子里让原本是右撇子的甄子丹假装是一个左撇子。在一场吃饭的戏里，我们看到甄子丹和其一个儿子都是在用左手拿筷子。于是左撇子唐龙断左臂才显得悲壮，而同时右撇子甄子丹在只用右手单臂的时候耍刀还能耍得比较利索。可是影片有两个地方出卖了他们。其一，甄子丹在跳跃转身后踢惠英红的时候，用的是右腿。这个动作左撇子练成右腿发力，还是有一定难度的。依照练武的习惯，唐龙的这个动作说明他并非左撇子。其二，和唐龙一样用左手拿筷子吃饭的儿子，并非唐龙所生的二儿子，而是阿玉和前夫所生的大儿子。晕了吧，读者们。这就是为了致敬而致敬，一个小小的念头引发的蝴蝶效应。
为了什么而存在？
如果说在科学和致敬两个方面做得不尽人意，我们还能理解的话，那本片还有很多地方的存在，是让你感到更加莫名奇妙，甚至是颠覆我们惯常的电影思维的。影片前半段大开，埋下了很多伏笔和线索，而在后半段却是小合，只给其中的几个线索收了尾。于是影片留下的谜团比解决的谜团还要多。比如：金城武究竟会不会武功？唐龙是如何控制自己的呼吸段位而没有被金城武发现的，真的是金城武推测般自己封了自己的穴道？金城武曾经提及的那三个失踪的杀人狂是啥人？三十六天罡是干嘛的？七十二地煞和中原人有不共戴天之仇，真的有么，怎么看不出来？甄子丹喊王羽爹，喊惠英红娘，而他又是二当家，这辈分是咋排的？那两头一大一小的牛是怎么跑到二楼去吃草的？凡此诸多存在，我们似乎还真是一时难以看出个为什么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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