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声里的母亲:当旋律唤醒沉睡的记忆
(2025-05-10 23:19: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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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声母亲思念悲痛 |
分类: 家庭琐事记载 |
下午的声乐教室里,《夕阳红》的旋律渐渐淡去,《疼爱妈妈》的歌声又起。窗外雨丝缠绵,室内泪光闪烁。梅琴的放声大哭像一把钥匙,突然打开了所有人紧锁的情感闸门。在这个母亲节前夕的雨天,一群中年人通过歌声与逝去的母亲重逢,那些被日常琐事掩埋的记忆,那些刻意不去触碰的思念,在旋律中复苏、涌动、决堤。音乐有着不可思议的力量,它能穿越时光的屏障,将我们带回有母亲守护的岁月,让那些以为已经淡忘的细节重新变得鲜活。
歌声是记忆的载体,特定的旋律能够封存特定的时光。《疼爱妈妈》的旋律响起时,我的眼前浮现出母亲站在讲台上的身影——她总是穿着洗得发白的蓝布衫,用因长期握粉笔而粗糙的手指翻开课本。音乐教室里此起彼伏的啜泣声告诉我,不只我一个人被带回了过去。后排的李姐曾说她母亲是纺织厂工人,机器轰鸣中练就一副好嗓子,常在晚饭后唱《洪湖水浪打浪》;左边的刘姐姐父亲早逝,母亲靠纳鞋底供她读书,最爱哼《茉莉花》哄她入睡。此刻,这些旋律成了连接生者与逝者的无形纽带,让我们得以在音符构筑的时空里,再次握住母亲温暖的手。科学研究显示,音乐能够激活大脑中与记忆相关的区域,特别是那些与情感相连的记忆。这解释了为何一首老歌能让我们瞬间回到几十年前的某个场景,连当时空气中的味道都能回忆起来。在《疼爱妈妈》的旋律中,我们不仅想起了母亲,更重新体验了被母亲疼爱的感觉。
母亲的形象在歌声中逐渐清晰——她不仅是给予我们生命的人,更是用无数微小付出构筑我们世界的人。我的母亲,一位普通的人民教师,会为流鼻涕的学生掏出手帕,为衣服开线的孩子穿针引线,把饿肚子的学生带回家添双筷子。她退休后转而照顾我的孩子,直到孙子高中毕业远赴海外。中国式的母爱总是这样,静默而坚韧,如空气般无处不在却又容易被忽视。我们习惯了母亲的付出,就像习惯呼吸一样理所当然。直到歌声撕开日常的麻木,我们才惊觉那些被忽略的细节:她悄悄把肉夹到我们碗里说自己不爱吃,寒冬凌晨起床为我们准备早餐,生病时强撑着不说怕耽误我们工作。法国作家罗曼·罗兰曾说:“母爱是一种巨大的火焰。”而这火焰常常以最温和的方式燃烧,不灼人,只温暖。当《疼爱妈妈》唱到“香的给婆婆,甜的给娃娃,一把情一把爱把日子过成画。”时,教室里哭声一片,因为我们终于懂得,这爱曾如何无私地温暖着我们,而我们却很少真正抬头感受它的温暖。
歌声也让我们直面那些无法弥补的遗憾。母亲“没给我们带来麻烦”地离世,甚至没让我们有机会在病床前尽孝,这种“完美”的离去反而成了我们心中永远的缺口。邻座姐姐的话道出了我们这代人的集体愧疚:“我们的父辈太辛苦了,一天福都没享。”我们享受着母亲用辛劳换来的舒适生活,却很少思考她们是否也曾有未实现的梦想。母亲将我们托举到她们未曾到达的高度,自己却留在原地。德国诗人里尔克在《给青年诗人的信》中写道:“我们对所爱之人最大的不公,就是只看到他们的付出,却看不到他们的孤独。”当母亲节成为商业狂欢,当朋友圈的祝福代替真实的陪伴,歌声却残酷地提醒我们:有些疼爱,已经永远没有机会表达;有些感谢,再也无法亲口诉说。
雨声渐歇,歌声已止,但这次声乐课留给我的震动远未平息。《疼爱妈妈》不仅是一首歌,更是一面镜子,照出了我们这代人复杂的情感图景——对母爱的感恩与愧疚,对逝去的追忆与释怀,对生命意义的思考与重构。走出教室时,我决定做两件事:给尚在人世的父亲打个电话,告诉他那些平常羞于表达的爱意;将母亲的故事记录下来,让儿子了解他未亲自送终的外婆有着怎样的灵魂。也许,这就是音乐赋予我们的最大礼物——不是沉溺于悲伤,而是在感动中找到前行的力量。正如俄国作家陀思妥耶夫斯基所言:“美将拯救世界。”而母爱,正是这世间最纯粹的美。当旋律唤醒记忆,我们终于明白,母亲从未真正离开,她们活在我们的血脉里,言行中,以及每一次情不自禁跟着老歌哼唱的瞬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