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  娘

不记得有多久没有去看父母了，心中总是惦记，但是又没有任何办法。

每个周末，不是出差，就是手术。

周末的出差，多半是学术的学要，因为学术的进度，足以让你在半年就会落伍。有太多的教授，在不断的创新的路上奔跑，新的理论出台的太快，我辈无法创新，被动接受再去消化是必须的，有时候还没有来得及消化，新的又出来了。

周末的手术，许多是器官捐献与肾脏移植。

周一到周五，几乎是每天不会低于十小时的工作量。寄希望在周末去看父母，却又被手术与出差野蛮霸占了金贵的周末。

心中常抱愧疚，却又无可奈何。父亲隔三差五打个电话，那种欲言又止，恰似刀子割心的痛。5年前，父母住在医院，老父亲还可以每天早上散步到我上班的必经之地“偶遇”，但是由于母亲的双膝关节问题，不得不搬到2千米以外的一楼居住。于是，偶遇变成了约定。

昨晚，父亲来了电话，这一次明确了，周六晚上，回家吃饭，家里换了保姆，你的老娘天天在掂叨你。鼻子有点酸，怎么回答？

周六上午出差的行程因为手术而返回，父亲的电话好像知道我周六已经不会在外地。

“不一定能够回家吃饭，但是，我一定会在周六找时间看您们”，老父亲用最快的速度挂断了电话......

周六的手术变成多台，持续到了中午一点多，下午还有研究生招生工作安排。这一切完成，下午五点多了。一身疲惫必须洗去，面的我的老娘看到了心痛。

去父母家的路上，妹夫打来了电话，我告诉他，正在路上，妹夫转给父亲，老人连声叫好。

父亲八十六了，精神还不错，早早站在门口应我，看到我了，使个眼色，你老娘在里面。

娘坐在属于她专席的沙发上，这是她根据自己的身体状况，对沙发的坐垫进行了适应性的改造的，至于沙发的美观度，那已经不再考虑之列。

喊一声“姆妈”，老娘睁大眼睛看了几秒钟，父亲告诉她“志刚来了”，“崽啊，你来哒，好久没有看到你了”，挣扎着要站起来。

我赶紧按住她，半跪在她的面前，“你坐，你坐吧”

“晶晶还好吗？张滢还好吗？”孙子与孙媳妇的名字从她的口中流出的速度比起刚才要来得快。

“还好，还好”必须用最快的速度向她汇报。“五一，他们回来看你”。

“嘿嘿，嘿嘿”，老娘的笑声中现出了明显的苍老。

“你要当爷爷了吧？”，这已经不是新闻，她还是这样的问到。曾经精力过人，记忆力过人的老娘，衰老的基因的表达变得如此强烈，让儿女们心中绞痛。妹妹在一边迎合着老娘的问题。

“应该是十月十号生日”，我开了个玩笑，想让老年高兴一下，谁知道，她没有听出其中的梗，有点冷场......

开餐了，我陪在老娘身边，想帮她夹点菜，平时在饭店吃饭都是这样的，但是，在她的家里，她的思维好像有有一些明白，不让我夹菜，甚至还要帮我夹菜，无奈她的行动已经极端不方便。

饭吃完了，她努力撑起身子，还要收拾餐桌，被我们强烈制止了。搀扶着她回到了她的专席。眼中出现了一丝茫然与浑浊。这一切，提示，母亲老了。

走到了她的身边，我喊了一声，她睁开眼中，“志刚，你来了，吃饭了吗？”，“我刚才不是坐在您的身边，陪你吃的饭吗？”

老娘张开嘴巴“啊？”有些疑惑的样子。我的眼睛湿润了。

我精明能干，饱受磨难却又自强不息的老娘，在岁月的长河中，人生的锋芒与坚韧就这样悄悄的流失了，好不让人心酸心痛。

在上世纪六零七零年代，我国特定的历史时期，母亲在父亲最为低沉最繁忙的时刻，挑起了一个家族的基本生活大任，起早贪黑，昼夜操劳。

在八零年代，我们兄妹三人依次进入大学，祖父祖母还在，家中拮据，母亲依然想尽办法增加家中收入，晚上做盘扣，中午下班到菜市场去买鳝鱼骨头剁粹，喂鸡，这样她的走廊经济生产出的鸡蛋，个子大，蛋黄黄，卖相好。一天到晚不知疲劳。

在九零年代，我们兄妹前后工作了，家中的经济上没有负担，她在单位分管老年工作，居然还得到了众口交赞，成为了省部级劳模。并且进入老年大学学习书画，多次举行个人画展。那个时候，她是多么自信，多么风光呀。做为母亲，她与父亲协力同心，含辛茹苦，我们兄妹三人都成长为高级职称，具有真正的本领与基本人格的知识分子；作为员工，她的工作一直是拔尖的；作为妻子，她对父亲的辅佐与妻子的责任都达到了很高的程度；她一生不服输，很要强。无奈，这一天终于到了，她输给了时间，输给了自然的规律。

老娘老了，老娘有些糊涂了，老娘有些痴呆了。尽管悲伤，其实这也是人生的自然过程，作为医生的我们，只是感到，父母亲为我们吃了不少的苦，他们早年几乎没有物质生活，现在好了，人却老了，怎们不会心中有些悲戚苍然。

总想多找点时间去看看老爸，看看娘，确实又无法分身，心中的这份愧疚，也许是终生的，但是，老爹老娘却也是非常理解，他们希望我们能多去看看，但是有为儿女们有着繁忙的做做而自豪。老爹的话就是这样的“你们忙，证明你们有价值”，老娘的话则是更加正能量“你们舍小家，顾大家，是毛主席的好学生”。

老娘，有空我想陪陪你，今年八十，不知你是否还能接受我的邀请，福如东海之旅可否成行？输给时光不算输，输给岁月不算输，有儿女相伴，我们哪怕到了八十岁，也是您的儿女。

也许，少了记忆，不算坏事，毕竟这样会对凡尘的纷争少了了解；少了记忆，既往的一切不愉快，也会没有咀嚼与回忆，也许这是一种新的甜美与惬意......

娘的记性越来越差了，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