术士(十)
(2011-12-28 10:49: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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杂谈 |
分类: 小说:术士 |
与婆婆之前的“业绩”不同,医院事件是麦琪第一次亲眼目睹的婆婆的“业绩”。因此婆婆在叙述的时候,也特别喜欢要求麦琪像个相声捧哏演员那样配合。其表现形式为婆婆不断地问麦琪“你说是不是?”,而麦琪就要接一句语气诚恳的:“对对对,是是是。”
这时候麦琪越发庆幸自己那每周几次的法语课,因为在北京,麦琪基本就是婆婆唯一的听众。而且这次医院事件毕竟婆婆确实立了大功,麦琪怎么也不好意思表露出懒得听的样子来。更何况,麦琪自己也开始觉得婆婆那一套似乎也并不是完全没有道理,而婆婆素日对自己的歌功颂德也并不全是吹嘘——那些平时不可一世的医生护士,怎么在婆婆面前就溃不成军了呢?这真是神奇,麦琪扪心自问,觉得自己就是喊破了喉咙,也达不到婆婆的效果。
几个月下来,麦琪在法语班上认识了一些新的朋友,有时候也一起下了课喝茶聊天。生活美好之余,麦琪也有点负罪感:似乎回家越来越晚了,公婆做的家务越来越多,会不会不高兴呢?
所以麦琪渐渐地也带点东西回来,什么顺路买的菜啦,熟食点心了,以弥补自己的愧疚。有一天,下课之后麦琪和几个女同学去逛一个打折的商场,回家赶上了晚高峰,心里忐忑不安,就顺手在超市买了一只烤鸡。回家刚进小区远远看见跳跳在滑梯边玩耍,而婆婆在一边和一个老太太正聊得欢。
麦琪走过去,听见婆婆果然又在宣扬自己的英雄事迹。但是,与麦琪这个平庸的捧哏不同的是,对面的老太太配合得十分投入。只见婆婆说得眉飞色舞,对面老太太时而笑得前仰后合,时而互拍肩膀点头不迭。麦琪走上前去,叫一声“妈”,问要不要先把跳跳带回去,婆婆还没说话,对面老太太就开始夸了:“这就是你儿媳妇啊?难怪你说漂亮!这大高个!”又一看麦琪手里拎着袋子,问明是烤鸡,又赞不绝口说:“这儿媳妇多懂事!我家孩子,家里事从来不操心!”
婆婆也很配合地将麦琪夸了一番,婆媳二人一副模范家庭的样子,在老太太热情地颂扬下带着跳跳回家了。
那天以后麦琪想:其实自己少回来几次,婆婆似乎适应得更好。以前自己在家做那么多家务,婆婆似乎还总抱怨累。现在自己跑出去上课,按说婆婆做得家务多了,可是看婆婆的样子,似乎倒是感觉更好了呢。
在麦琪开始渐渐摆脱婆媳困扰的时候,王志强却越来越满腹狐疑。他觉得这半年来麦琪似乎变了个样子,麦琪的心思简直完全不在家里了。以前麦琪总唠叨家里的事情,虽然很烦心,但也不失为一种对家庭的了解。而现在,麦琪与王志强偶尔聊天几句,也都是一些诸如电视剧和天气之类的客套话题。而家里的婆媳关系看似和睦了,却有一种冷淡的劲儿。麦琪在外面的时间越来越长,自己的母亲似乎也对麦琪提的越来越少。最近几次,母亲开始唠叨一些院子里的矛盾,什么张家老太太炫富真恶心,李家老太太自命清高瞧不起人之类。
王志强开始觉得,麦琪似乎成为了家里的一个过客。除了对跳跳,她对别人都越来越淡淡的。有一天王志强办事路过麦琪的教室,就在教室门口等麦琪。不多久麦琪下课出来,穿着一件简单的衣服,素着脸,拿着书包,好像回到了学生时代。一位男生主动过来与麦琪笑着说了些什么,麦琪站住,两人聊了一会儿。然后麦琪往外走,王志强注意到那男生在不自觉地脸向着麦琪,而且跑前跑后。
麦琪一副处之泰然的样子,并没留意那男生的表情。王志强看到那男生的笑容里有一种殷切,这是男性对于有好感的女性自然产生的一种反应。看得出来,两个人表情都很轻松坦然,他们大概谈论的也不过是一些平常内容。
王志强也明白麦琪与这个男生一定并无瓜葛,然而恰恰如此,他觉得分外惆怅。远远望去,他也觉得麦琪身形挺拔,麦琪的状态放松而愉快——此刻的麦琪光彩照人,是个吸引人的女性。然而,麦琪的这种自在的样子似乎从来没有在家里出现过,此刻麦琪表现出的美丽却与他无关——并且在被别的异性欣赏。
王志强酸溜溜地看了一会儿,调整表情走上前去,对麦琪打招呼。麦琪见到他愣了一下,问:“你没去上班?”王志强说:“路过。顺便接你回家。”这时一个女生跑过来问麦琪要不要一起去逛外贸小店,麦琪笑笑说:“我老公来接我了,今天我不去了。”
女生客套地表现了一番羡慕走了,而王志强对于麦琪第一时间大方承认自己的老公身份简直有些感激涕零。他想起多年前第一次看见麦琪的时候,麦琪也是和几位同学在一起,站在校园的路边谈论着什么。吸引王志强的并不仅仅是麦琪的美貌,而是那种落落大方的态度。旁人向麦琪介绍王志强的时候,麦琪礼貌地微笑着,认真地向王志强打招呼。麦琪没有一般城市里的漂亮姑娘那种骄矜之气,她既不讨好别人也不轻视别人,衣服穿得很大胆,却不显得做作。
王志强一直对城市里那些骄傲美丽的姑娘缺乏好感,觉得她们咄咄逼人,一点都不可爱。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面对别的男生对这些女孩的追逐,王志强都嗤之以鼻。他宁愿把时间花在功课上,花在学生会工作上,花在一切他认为能带来回报的地方上,也不愿意去屈就那些女孩无聊的要求。王志强甚至暗暗下定决心:事业未成就不谈恋爱。
但是初见麦琪,王志强第一次感到被深深吸引。他第一次居然会在女孩面前感到自惭形秽,觉得麦琪光彩照人,而自己实在太平凡。麦琪大方地和他打招呼,他心里却蓦然冒出这么一句“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王志强在那一瞬间放弃了“事业未成不谈恋爱”的念头,他告诉自己:这是一个不能错过的女孩。
其实,王志强追求麦琪的过程非常顺利,根本没有出现过强有力的情敌。麦琪之前那些幼稚的追求者们在深谋远虑的王志强面前彻底一败涂地,麦琪对王志强一直都一心一意。可是,一直到两人结婚,王志强内心都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他总有一种做梦般的不踏实感。
然而跳跳出世之后,这种距离感终于消失了。可是王志强又开始觉得麦琪与任何家庭妇女并无不同。她变得唠叨和庸俗,青春的光彩荡然无存。直到最近,王志强突然发现麦琪似乎又恢复了昔日光彩,同时,距离感也再次出现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