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我和秧爹晚上溜达着出去散步，看到附近一个小区新盖的配套中学露出了真面目，原来是CJL中学。CJL算是朝阳区的一个重点校。不过北京人都说，朝阳区根本就没有像样的学校。总之，换算到全市范围内，这就是一个相当普通的学校。至多，中等略略偏上。

我和秧爹看到这即将开张的CJL中学校舍簇新，有很大的操场，关键是离家非常近，走路不超过十分钟。就感到很满意——我们就希望秧秧将来上学离家比较近，学校基础设施说得过去，校风正派一点也就行了。秧爹高兴地说，这是离家最近的学校了，应该就是我们传说中划片的初中了吧。

我和秧爹两人都懒，也不爱逼孩子，就想上划片的学校——省心，省事，省力。而我家对面就有一所小学，据说是划片的小学。虽然看着有点土，教学楼有点难看，但起码不是痞子学校，做为“实在不行就去上”的选择，我们相当可以接受。

不过我突然想到，在北京，划片是一项非常复杂的学问，你根本不知道划片的原理是什么。比如我公婆家所在的是一个高教小区，附近有好几所还说得过去的小学。所以我婆婆总说，将来不行就让秧秧来我们这边上小学吧，这么多附小呢，总能摊上一个吧。但有天我婆婆偶尔一打听，原来她们小区的划片小学，居然是很远处一个很差的小学。我婆婆怎么也不明白，她家四面八方那些离得近的小学为什么不是划片小学，而遥远的八竿子打不着的一个小学居然是划片小学。所以，这划片一事，还真得打听打听。

有人问，秧秧才三岁半，你怎么就考虑小学了呀？这一来么，我这人永远是未雨绸缪。我上高中就开始仔细研究大学各种专业，又咨询了很多老师，最终确定我应该选理科然后报考建筑学。我一向主张凡事要提前做功课，才能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也比较容易避免“忙活了半天，抬头一看，靠，走错路了”这样的可悲局面。

我反对让孩子把童年泡在补习班上，并不等于我反对让孩子上好一点的学校。至于在现如今的变态风气下如何到达这两点，我认为，就只能靠孩子她老妈我的调查研究啦。第一步，我必须把现有政策以及一切相关信息先搞清楚。

而且，现在开始打听，也跟户口问题有关——我的户口还没有落在现在住的地方，假如要上划片小学（这是最省事不用考试不用托人送礼的方法），我得提前转户口。而且每个区，每个小学对户口要求都不同。据说有的重点校，要求户口已经过来4年才能划片进去。想要划片，户口和小区住房产权都要有才行。

转户口就要办手续，我户口又在东城区，还得跑去东城区的派出所，一次还未必搞的定……总之这也是个麻烦事。于是我周一就赶紧给居委会打了电话，咨询小学划片事宜。如果划片的学校都还说得过去，我就赶紧去转户口，老老实实上划片的。如果实在不靠谱，我也不用转户口了，赶紧想办法择校吧。

——请不要告诉我东城好小学多，我知道，但我买不起东城的房子，我户口所在地的房子已经没了……

一问得知，果然，门口的小学就是我们划片小学。虽然不特别满意，也算差强人意，好歹占了个离家近。我又顺便问了一句，那初中不也是划片吗？我们小区划在哪里呢？

只听得居委会的那位工作人员无奈地说：这初中可难说了，每年都不一样，我们也说不好。去年门口小学的学生都划到SS附中，但今年SS附中搬走了，就不知道划到哪儿去了。

我就问：那么离我们最近的那个CJL呢？

工作人员说：那个算是重点，一般划片都划不进去，除非就是本社区，否则恐怕都要考。而且还得看你们上的是哪个小学。有的小学可能可以划片进去，如果你们上门口小学，那就肯定划片划不进去。不过，这种事一年一个变化，谁知道到时候怎么样呢？

我这才知道，原来小升初就是传说中的不解之谜，需要家长们积极探索与发现。其界定之模糊，政策之多变，堪比我们行业中的“公摊面积算法”。

北京市呼吁减负的一大举措，就是小学升初中不许考试。要划片，要电脑排位，听起来很公平是吧？但这划片和电脑排位，原来只要算个重点的学校就几乎不参与，或者参与很小一部分。稍微像样点的学校，除了本社区的几个生源必须满足以外，别的社区，哪怕是你只隔一条马路，你也得八仙过海各显其能。

更荒谬的是，因为我家附近的几所初中全都荣升重点了（其实那几个学校真的都是很一般的学校啊），所以我家目之所及，就没有划片中学了。天知道他们把我们家划片到什么遥远的地方，我真希望家门口有个普普通通的中学，能让我划片就进去呀……

前阵子总听人家说小升初这呀那呀的，心想不是划片吗？现在咨询了才知道划片是这样一门变幻莫测高深之极的学问。原来重点们划片生源的比例是最小的。原来只有差学校才全是划片的学生。而且，重点可不是大家以为的那几所名校，现如今的北京，随便一个说得过去的学校都算重点。比如CJL吧，还有某某中吧，居然都算重点了啊。想当年……好吧，我上中学的时候，也确实年代久远了点。

所以有钱的家长买学区房，随随便便一套几百万。有人的家长托关系，走后门交天价赞助费。两样都不行，只好拼命把孩子往神童方向打造，以求让学校把孩子当特殊人才招进去。这就解释了为什么北京市的家长都这么不淡定，疯狂地把上小学的孩子逼到各种班里去学习十八般武艺。

还有的时候，也许你运气好，周围正好有个还没当上重点校，又不是特差的学校。可是这种好事的几率看来也不高了——本来我们周围还真有这么一学校。可是，那个普通中学的初中部今年要搬家了。从此以后，我们要么被划片到遥远而未知的学校，要么就要削尖脑袋才能上附近的那几个号称重点，其实不过是普通中学的学校……

也许有人会以为我在焦虑。不不不，恰恰相反，这次咨询更加坚定了我不让秧秧为了遥远的小升初历尽千辛万苦的决心：政策一年一变，谁知道到时候怎么样呢？现在居委会的工作人员都说不清楚明年的“小升初”形势，何况是将近十年以后呢。

至于小学，我打算过阵子先把户口迁过来，这样就必然能上门口的小学。不管怎样，划片的小学就在门口是个好消息，至少孩子能乐得轻松自在——既然保底的小学已经有了，秧秧的幼儿园时代就可以确定快乐度过了。

等到快要上小学的时候，附近那些校舍漂亮的名校我们也会去考一下试试，但至多临时补补就得了，长期备战可犯不上。反正闺女要是聪明，随便一教也就会了。闺女要是不够聪明，教十遍也不一定会。考试本身不可怕，可怕的是死乞白赖非得第一名。

虽然说，小学和初中又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但我们就暂时不考虑初中的事了——万一学十八般武艺苦了三四年，北京市教委突然又宣布恢复考试了，就考语文数学英语三门，之前的苦岂不是就白吃了啊？

我对孩子的学校要求不过是离家近，居然发现因为离家近的初中恰好都是所谓重点校，所以我们反而要被划片到一个遥远的地方去，想上离家近的学校就得择校就得考试就得交赞助费……这是怎样的一种逻辑呀。所以当我把咨询结果发在微博上时，有人疑惑地问我，说：我，怎么没看懂？

打听到现在所谓的“减负政策”，我突然很怀念我们小时候那据说是不那么人性化的考试制度。那时候小学生升初中和高考一样，有统一的公正的考试。大家根据实力填报志愿，考好考不好都没有怨言。我大学一位好友小学考初中没考好，进了一个很差的学校。所以发愤图强，三年后一举考上全市最好高中。我们都没觉得那是多么繁重的负担，也没觉得多痛苦。怎么突然之间，小学上初中就变成没有正规正常的考试，只有各校的地下考试，潜规则考试了呢？

所以我总觉得虽然高考或许不够好，但至少是中国目前最公平，透明，规则确定的选拔制度——没有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