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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那年冬天

(2009-05-29 17:11: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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杂谈

分类: 同学、朋友

这是我同学写的最有感情的文章,因和我上篇文章有关,未经同意,贴在此处.抱歉!

附:那年冬天

                           伍鼎

      酒店大门口那几株桃树上鲜红的桃花正在绽开,很美丽也很热烈,淡淡的花香弥散在空气里,令人心旷神怡。酒店的包房里灯火辉煌,热闹非凡。一群五十来岁的中年男女正在这里团聚。大家高声的寒暄着、谈笑着,人人心里都充满了喜悦,个个脸上泛着红光!

这是喻湖中学高6311班的校友在聚会,他们已经分别整整三十年了!风雨早已洗净了少年时代脸上的稚气,眼前的是在时光磨砺下有些发福的腰身,成熟的面庞。日月如梭呀,弹指一挥间!“W.G”开始的那年,他们正好高中毕业,又是在一个成绩特别好的尖子班学习,都在做着上大学的美梦呢。历史跟他们开了个天大的玩笑,硬是从中截断,先是让他们停课“闹革命”,以后又是上山下乡……中国的高考由此中断了十二年!在那“以阶JDZ为纲“的时代,这群少年之间也曾有过许多的冲突和伤害。如今他们都已经到了知天命的年龄,丰富的人生阅历,使他们懂得学生时代的纯真友谊是多么可贵,终于他们又坐在了一起。三十年前同窗共读,三十年中风雨坎途,他们有多少话要彼此倾诉啊!

丁女士和吴君都参加了聚会。丁女士今天略加修饰,显得端庄美丽。吴君一眼就认出了穿着得体、显得比实际年龄更年轻的丁,他微微的笑着,上前打了一个招呼:“你好!”丁女士也有礼貌的回答他,可是他们两人并没有说多的话。吴君是个内向的人,酒席上他腼腆的笑着,只是在同学们再三邀请下才唱了一首歌,那是一支江浙小调《采茶歌》,欢快流畅,很有地方特色,六十年代很流行的。当时他很喜欢这首自己家乡的小调,常在嘴上哼哼,同学们都还记得。今天他唱起来声音依然柔和优美,悦耳动听。

当年吴君在班上是一位很普通的同学。学习成绩一般,也没有入团当干部。他是个外地人,由在武汉工作的姐姐、姐夫供养,因此他的衣着显得简单破旧,人也长得不很壮实。吴君待人比较和气,他会主动的跟女同学说上两句话,开个玩笑什么的。而当时班上不少男生才华横溢,同时也人高气傲,他们对女同学一向是相当冷淡,不大理睬的。不过吴君与丁女士在班上并没有多的交往,想起来数得出来的也只有两次:一次是他们高中下乡劳动时曾分配在一个队;另一次是在教室里吴君曾指导丁女士临摹过一幅英雄战士王杰的画像。

丁女士在班上绝对是个丑小鸭。她与比自己大一、两岁而且又是那么聪明绝顶的男生一起学习,她成绩虽然不算太差可自己感觉还是很吃力的;小丁出身又不好,要命的是她那政治上有问题的父母又偏偏都在本学校工作,想遮掩、回避一下的可能都没有;更可气的是小丁那时又那样思想单纯、头脑简单,不会处关系还拼命的想入团,连做梦都想!她积极参加班级活动,一篇又一篇写批判家庭的思想汇报,可团组织对她不感兴趣,连积极分子的活动都不要她参加,真是够伤她的心的!“W.G”中她更是铁定的入另册的“嘿吴类”子女,名字被挂在教室里的黑板上示众;连做人的资格都没有了,变成了狗的后代!屈辱、胆怯、压抑与痛苦使她心绪极坏,人都显得呆傻了。她太单纯脆弱了!

这两个在班上都不出众的同学之间发生过什么故事呢?

那年冬天,确切的说是1968年12月,“W.H.D.G命”闹哄哄的已经搞了两年半了,全国的中学生也整整两年半时间没有上课、也没有人毕业了。中央快刀斩乱麻,一声令下,所有到了毕业时间的中学生一锅端全部上山下乡,去农村插队落户!

小丁此时是个二十岁的大姑娘,从现在的情况推断,她当时应该是个很漂亮的女孩。可是当时看重的不是容貌而是家庭出身,所以她的这个优势,别人连同她自己都没有发现。下乡时她的父亲正关在学校的三楼,由专人看守着办隔离审查学习班,他从窗口目送了女儿远行。所以小丁觉得自己前途一片漆黑,简直就是伸手不见五指,她的心情更是可想而知了。

小丁与班上的几个女生组成一个小组准备下乡。可下乡以后生活能适应吗?什么时候才能抽得上来?真是一片茫然!就有家长不放心,说最好是男女生组合,将来生活上互相有个照顾。于是她们去找了班上比较出头的男生协商,可别人早已组好队,明确的说“不要女生”。最后她们只好在工宣队师傅的协调下,与吴君、小赵两位男生组成知青小组一起下乡去了。

他们随学校安排在荆州大地的一个大队林场安下家来。这个林场建在远离村子的一处高地上。房子的结构与一般农家的住房并没有什么区别,也就是进门一个大堂屋,两边各有一间厢房,此外还有一间厨房。男女知青分别住在两边厢房里,开始在一口锅里吃起饭来。没过几天,又有一位班上的男生加盟进来,他就是老吉。他比其他同学要大几岁,身体健壮,肌肉发达,而且见多识广。在其他同学眼里,他显然就是一位老大哥了。白天他们与附近小队的农民一起去挑塘泥,知青的劳动干劲很大,打起赤脚干,以至于大队书记说,“不是知青来接受我们的再教育,而是我们这里的年轻人要接受知青的教育!”晚上几个知青就住在林场的屋子里,平时轮流做饭。他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生活虽然艰苦平淡,可几个年轻人在一起说说笑笑,,日子也就这么过下来了。远离了家庭亲人,在这偏僻陌生的地方,几个青年人相处得和睦友好。没过几天,报纸上发表了M.Z.X“知识青年要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的最高指示,大家都很高兴,自己还先走了一步呢!当然接下来就是要更安心的干下去。不过所有的人都是把这里当作暂时栖身之地,没有人愿意永远在此扎根的。

时间一晃就到了元月份,春节临近了,各知青点的知青纷纷酝酿要回武汉过年。区里的领导针锋相对的提出来,要知青在农村与贫下中农一起过一个“革命化的春节”。走是走不成了,天气越来越冷。农村的房子很是简陋,墙壁是单薄的土砖垒起来的,窗户上就是蒙了一层塑料薄膜,寒风从墙缝里钻进来,冰籽从瓦棱间打下来,屋里气温很低。接着又开始下起雪来!大家只好把所有的衣服全部穿在身上。队里已经不开工了,几个知青在大队林场里百无聊赖的熬着时光。

一件完全意想不到的事情就在那极平常的一天惊心动魄的爆发了!

那天上午,老吉穿了一件新的军棉长大衣从厢房里走出来,那是当时一种很时髦的服装呢。他把身体裹得紧紧的,正好在堂屋遇到了小丁。“这棉大衣还是新的呢!挺暖和的吧?”小丁随口问了一句。“暖和是暖和,就是里面散了线,开了一个大口子。”老吉回答说,并且把散线的地方翻出来给小丁看。在他大衣前襟里面,果然有个一寸多长的口子。“啊,没关系,我来帮你缝两针。”小丁也没多想,转身回房取出了针线,站在堂屋中间,就在老吉身上缝了起来,两人当然站得比较靠近。吴君恰好从外面进来,一眼看到了此景,他的脸一下子变了颜色,立即转身走进里屋,呆呆坐在床前。他抱着一个农村烘手用的火钵子,几个小时不动不说话,更不吃不喝。他两只眼睛直瞪瞪的愣着,泛着冷光,时间一长便变成了蓝色。那样子真是吓死人!几个女知青都是大专院校子弟,哪里见过这种场面!都惊得目瞪口呆,不知所措。

小丁怎么也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小赵向她点破道:“他们两人平时关系很微妙哩!”小丁欲哭无泪!他们谁也从来没有跟自己说过什么,自己更未有过任何的感受和表示,她当时是心如止水,波澜不兴的!也许别人不能理解,可她确实就是这种感受:连谈恋爱的兴趣都没有。可见生活对她的伤害有多么深!——再说,今天这事也实在不算什么呀!再说,从下乡到现在还不到一个半月呢!再说,组里还有几位女生呢!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屋外飘起了鹅毛大雪,天地昏暗一片,不会有人来的。吴君只穿了一件很薄的棉衣,仍然呆坐着,谁劝也没用,这样下去肯定会冻病的。而且这件事怎么收场呢,大家一点也不知道。时光依然慢悠悠地踱着方步,完全不理解青年们的焦急心情。冬天日短,终于到了黄昏,大家随便吃了一点饭,女生就回房休息去了。男生这边,点着一盏昏暗的油灯,墙上留着巨大的黑影,就像一群狰狞的怪兽。吴君还是呆坐在床边,老吉合衣躺在床上,小赵则坐在旁边的凳上。时间一分一分的过去,夜越来越深了,除了屋外的风声,世界好像死了一般。

也不知到了夜里几点,吴君突然一声怪叫,那声音凄惨而尖利,刺破寒空,也直刺进每个青年的心里!更令人惊骇得是,与此同时,他把手中的火钵子向老吉的脑袋上猛的砸了过去!火钵子里的灰撒了一床。真是在沉默中爆发呀!万幸的是他没有砸中目标。

老吉一下子从床上跳起来,翻身将吴君按倒,在小赵的帮助下,用打被包的长绳将吴捆了个结结实实,然后把他丢在床上,扔了一床大被子在他身上。待女生闻讯赶过来时,一切已经完成。从早上到现在也有十几个小时了,吴君早已冻得浑身冰凉,现在总算盖了一点东西了!于是一夜无话。

早上起床,大雪还在纷纷扬扬的下着,天地间充满了愁云惨雾,白茫茫昏暗暗的一片。天寒地冻,大雪封门。孤零零的大队林场里这几个刚下乡的城市知青,真是遇到天大的难题了!空气凝固了,时间凝固了,人也凝固了!他们可就体会到了什么叫“走投无路”,什么叫“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可怜的知青只有再次呼唤:老天爷啊,快来救救我们吧!

就在他们万般无奈、一筹莫展的时候,突然传来了敲门的声音!天兵天将降临了——公社书记带着几个干部来看望他们来了!原来这些农村干部正在学习党的好干部——焦裕禄,就是要在大雪封门之时到群众家里去,把党的温暖送到群众的心坎上。他们意外的发现了这个严重的情况。公社书记当机立断,马上派人用板车将吴君连人带被子一起拖到十几里外的区医院去,接着又对几个知青进行了一番安抚,最后他还要去看望一下躺在里屋一直没有起床的小丁。可是其他女生齐声说:“不用!不用!”小丁在厢房里听得真真切切,她不明白为什么这些女生认为她不需要公社书记来关心一下。她觉得自己委屈极了,也害怕极了。书记伯伯进来的话,她一定会忍不住放声大哭的。

知青们在农村过“革命化春节”的计划当然不存在了。大家匆匆收拾好东西,连夜赶到区里,恨不得一步跨回武汉!

那天夜里,铺天盖地的大雪已经停了下来,呼啸的北风也跟着歇息了。田野上万籁俱寂,奇冷无比,只看见黑沉沉的天和白茫茫的地。一切生命都安眠了,只有这几个青年在雪地里跋涉。借着雪光,他们踏着一尺多厚的大雪,深一脚浅一脚的赶路,谁也不说话,更不敢落后半步。这一年冬天是湖北地区几十年来最冷的一个冬天,这一天又是这个冬天里最冷的一天,小丁记得很清楚,是零下17度!在这切入骨髓的奇冷之中,小丁带着一颗破碎的心回家去了。这件事怎么能跟别人说得清楚!出身不好再加上桃色新闻,小丁觉得自己是从十八层地狱打到了十九层!她的心沮丧到了麻木的地步,很长时间里她甚至连笑都不会了。

返汉后不久听说有同学把这件事向学校工宣队师傅汇报了,于是小丁去学校找到管过他们班的王师傅。王师傅没有安慰她,也没有批评她,只是问了一句:“这件事你没有跟你父母说吧?”王师傅记得很清楚,她父母都是有问题的人。工人师傅的警惕性就是高!“没有。”小丁回答道。真的是没有!小丁不愿意跟父母说这些。她知道除了给父母增加烦恼与担忧以外,他们是不能给自己任何帮助的,她宁愿自己扛着。这个冬天真是冷啊,小丁再次感到彻骨的严寒。

 吴君住进了神经病院。想到他父母也不在身边,还是挺可怜的,小丁和几个女生在春节期间还专门去汉口医院里看望过他一次。只是因为他入院时间太短,医生不让见面,吴君可能至今也不知道此事。

春节过后,青年们又返回了农村。不久吴君也回来了,不过他和小丁都换了插队的地方。再过了几个月,招工开始了。区里赶快把吴君推荐到武汉一家国营大厂当工人去了,他还因祸得福呢!其他几个知青就没有那么幸运了,他们在农村分别呆了两年、四年和七年!其中的苦难不是一句话说得清楚的。

与吴君同时进厂的一些人不太宽厚,他们常常拿他取乐,一有机会就骗他说:“小丁来了!小丁来了!”待吴君抬起头来,他们便哄堂大笑。那个时代,有些人是很残酷的。吴君始终没有再见到小丁,只到今天聚会。小丁对于这个无端给自己带来许多烦恼的吴君其实内心并不存在多少怨恨。在那个冷酷的年代,恶劣的环境里,他毕竟是一个对自己怀有爱意的男孩。他是个孤苦的人,也是个胆小的人。他还没有来得及表达出自己的感情,就遇到了一个他认为强大得能夺他爱的对手。在那个特定的环境里——这些十几、二十岁的青年一下子被抛到农村,就像掉进万丈深渊里,没有前途,看不到希望,充满整个心灵的或是麻木或是饥渴的难以忍受痛苦——他的精神就崩溃了!那时候我们都太年轻!在那漫长的冬天,包括文革十年和文革前的十年,小丁心灵上受到的伤害太多太多!所以她觉得这种怀着爱意的伤害总比恶意的伤害要好得多。

冰天雪地、严酷漫长的冬天早已经过去了!和煦的春风在大地上吹拂,冰雪融化,万物复苏,桃红柳绿,燕子归来……现在我们大家都沐浴在春天的温暖之中,酒宴上同学们个个春风满面,笑着,谈着……心里暖洋洋的。春天是多么好啊!在我们一起举杯:为春天干杯!愿春天永驻人间!

200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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