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马寺下起了雨,水雾朦胧,文贰不知道那是今日的晨雨还是千年的陈雨。

在晨雨和陈雨中,白马不知从何处而来,卸下了一身的经卷,冒着蒸腾的汗气,依然精神抖擞,白马寺淋了雨更像一座寺,雨抹平了俗世净地的界限,古寺因为寂静湿润而幽深空灵,寺庙就应该是这样的,“深山藏古寺”,寺庙之妙在于意境,有了意境,未听念诵,未看经文,便已觉悟三分。

白马寺的白天也应该很闹吧?眼看的都是熙熙攘攘的“白日放歌须纵酒”的洒脱之士,门对的都是川流不息的车水马龙,尤其是那些黄金白金的假日里,心里装着黄金白金的人们闹哄哄地来过,闹哄哄地走了,闹,与修行的人应该无关,可是,看得破很容易,放得下又有几人能做到?真正寂静下来,或许就有割不断的尘缘萦绕心头,反倒是让若干的俗人们一拨又一拨来放肆地闹一闹,更容易痛下决心与尘世割席断袍,反正叫了白马寺,就没有想着与闹市绝缘,寺庙是白马驮来的,白马不会把寺庙驮进深山老林,马蹄所至,就会有闹市,就会有纷扰,不求白马非马,只要寺庙藏真人,纵使寺庙被闹市围裹,凡夫俗子们谁又能识得真人面目,谁又能读懂寺庙的妙谛。

白马寺就这样把闹市当深山,“深山藏古寺”是一种境界,闹市显古寺,是另一种境界,或许是更大的境界,况且,世界成为一个大闹市的时候,悠远深山已经无从寻觅。不求山林深远,不与闹市叫板,心气和平方显万千气象,不知寺门几度开合,不觉人间悠悠千年,这就是白马寺。

千年之前,不知文贰可曾来过,千年之后,文贰沐雨而来,今晨的文贰不是游客也不是过客,乘兴而来,随缘而走,朝雾蒙蒙,香烟袅袅,这里流露的不是圣殿的庄严,更像文贰眼中久违的田园,僧侣信士们信步走过,他们的脚步轻缓,唯恐踏破了千年的清净,更不愿意打破自己和他人心中的宁静,没有人多看文贰一眼,也就没有人把文贰当做了过客,可是文贰知道自己凡心太盛,难以皈依,净地虽好,只是心灵的一所驿站,来过,沐浴了古寺的朝雨,难得的曾经清净了一回。天涯无处不飘雨,只是白马寺的晨雨与它处不一样,它是陈雨,纷纷扬扬,已经飘了千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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