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和我父母家只隔着一条马路，却是两个区。这几年，这个方圆不超过半公里的地区闻名的不只是几个超大面积的住宅小区，而是三家据说是沪上三大的夜总会。我不赞成所谓“三大”的说法，天外有天，只不过我家附近的大型和豪华的夜总会云集是个事实。

 

一个是“天上人间”，据说和北京的没有直接关系。这个天上人间的装潢豪华而内敛，白天是一栋冷冰冰的大楼，一到傍晚华灯初上，就显出其建筑和灯饰上的技巧来了。和姚明一起到沪访问的NBA明星们也曾光顾这个地方，当然姚明没去，他的目标太大。由此，这里面肯定有通晓外语的娱乐从业人员。

另一个是“金色大帝”，这是附近牌子最老的了，窝藏在一个三星级宾馆和市区最大的花卉市场组成的建筑群中，临近在建造老店新开的友谊商店，但外部环境仍然比较“生活”——夜色光顾后，烤肉串和盗版DVD的小摊点缀周围。

还有一个就是我家隔壁的“帝豪”了，位置在一栋烂尾楼改造的大厦里面，门面和上海乃至全国最大的美容理发连锁店公用，一到夜晚，管理泊车和治安的帝豪工作人员就统一服装地在门口活动了，但他们从不扰民。最可贵的，夜总会和理发店公用一个门堂，各有衣着和口号不同的迎宾人员，却能各站一边，互不干扰。而这两家的关系也特别好，听理发店洗头的小姑娘说：节假日时，公司经常组织员工到隔壁夜总会包一个房间进行工会活动，价格比纯飙歌的钱柜或上海歌城还便宜很多；自然，夜总会的老板和工作人员进理发店，也经常能得到较大的折扣优惠……

 

夜总会一多，服务小姐就多起来了。晚上，在附近租房的、从出租车上下来的、由客人开车送来的、自己开车过来的，尽管她们的打扮和她们的职业非常相称，属于那种平时生活工作很难出入公众场合、且很多与得体和高贵的感觉相去甚远，但不得不承认，这些光鲜和暴露的打扮吸引着过路人不少的眼球，难怪，这里的交通协管员到了晚上还有加班的……

这些小姐过马路有个共同的特点，都很急，几乎无视任何交通信号灯的管理，而协管员见多不怪，已经把她们当作特殊的一个过街阶层了。明显地，小姐们经常会在三家夜总会之间穿行，我们把在一个娱乐场所的包房之间穿梭的叫“窜台”那么她们就属于“窜店”了。自然，这种行为肯定是有其原因的，我就亲眼看到春节前的一个晚上，三家之中某个夜总会里跑出大概20个左右的小姐，一路骂骂咧咧地跑向另外一家斜对面的夜总会，后来听说：因为待遇和分配问题，一帮小姐把某个夜总会给“休”了、集体出逃了、统一下课了……

 

小姐们一般按照同乡或朋友的纽带在附近租房子住，附近都是沪上比较著名的小区，价格不便宜，老外也多，管理严格；但这些小姐昼伏夜出，和流浪猫一样，倒并没影响居民什么。倒是，近来在夜总会工作的东欧小姐急剧增多，我家小区到了晚上七、八点的时候，就经常有好多身材火暴的独联体系统的小姐们在楼下安静的绿化公园的石凳上抽烟谈笑。偶尔地，特别在世界杯期间，凌晨起来给孩子喂奶的时候，发现几个西洋老外和夜总会的小姐们醉醺醺地挥舞着一些国家的小旗帜哇啦哇啦地从出租车上下来——搞不清楚是老外在这里租的房，还是小姐们的……

 

鉴于上海独特周到的商业氛围，周围本来就众多的美容店、药店和24小时便利店等等，为她们的生活到来了很大的方便，何况穿过一个桥洞，就是家乐福超市了；周边饭店也多、本来长寿路就是以特大型的火锅店和本帮菜餐厅云集而出名的；不过晚上才出来的烙饼摊和烤肉摊，也证实着小姐们的收入和消费习惯不尽相同。

 

最后的问题是：作为生活在这个环境的我，一个顾家的男人，尽管也有很多应酬的机会，但从此就丧失了在此地消费的权利了。其实，很多时候，客户、朋友甚至同学在玩乐后的第二天给我电话：老兄对不起了！昨天到你家没打招呼。

我家？

哦，不是你家，就是你家隔壁的，嘿嘿，你老婆在吧？怎么能让你出来呢……

兔子不吃窝边草的原理，在此也适用。

 

其实，我老婆有个小姐妹也住在附近，她的丈夫因交际需要也是“三大”的常客，听说有一次，这个小姐妹为了让丈夫及时吃药（脂肪肝的），在一个个包房寻找自己的丈夫；结果呢？一个是发现喝高了的丈夫在包房里独自睡觉，客户却心血来潮到隔壁的宾馆里打牌去了；另一个是把赶过来看个究竟的夜总会副总吓了一跳，原来副总的宝马所租用的小区停车位就是这个小姐妹家买下的，副总以为东家又要提价了……

 

一次，我的日本客户到上海，晚饭后，拿出一本上海旅游杂志，指名到一个最近很红火的俱乐部去潇洒。我一边关照司机一边倒抽一口凉气：怎么和我家只差几个号码？一到熟悉的帝豪门口，看到那些熟悉的保安和迎宾员的面孔，才知道帝豪和国际接轨，最近接连为搞起了针对韩国和日本客人的楼面，当然对外的名字是不同的，照顾到对象国的审美需求。我勉强上楼，第一次踏进邻居家，欧洲式的豪华装潢尽收眼底，等客人选择好了服务员，我找个理由出溜了，到楼下，理发店的一个小姑娘还以我是去洗头发的，害得我硬着头皮到理发店里窝了半个小时。晚上，我把夜总会里看到的，包括那些小姐们的装束都讲给老婆听，如同一个第一次见识到城市奢华景色的外乡人，老婆的反应很平淡，我突然发现：自己所住的地方是那么安静安逸，却又那么喧嚣隔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