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韩浩月

黑暗中，用脚步敲响冰冷的楼梯。春天在这栋高大的建筑外面次第开放，台阶却感觉不到，它们冰冷，而且寂寞。

转过扶梯，是四楼的走廊。在这儿停下来。先是停在黑暗中。无数次到过这走廊，它的大部分构成，阴冷，枯燥，单调，冷清，汹涌的人群在电梯里上下穿梭，难以想象这走廊如此之静。

走廊的开口向北，虽然如此，晴朗的时候，明亮的光线还会穿过狭长的楼间隔照射进来，这光线并没有带来温暖的感觉，虽然有浮尘的慵懒。正因如此，会在黑暗中停留几秒，看着光明在黑暗中划出的那片领域。

没有人会想到，能在走廊中寻找到什么，我也一样。在白天，或许是大家正忙碌的时候，办公室里人声音乐声喧嚣，退了出来，走到走廊上，用缓慢的步子，像去见老朋友。那些台阶仿佛与我相识。

在走廊中遇到过两次人。一次是一对很老的夫妇，他们是奇怪的眼神看我，觉得不是坏人，搀扶着走了。他们坐着电梯向楼下运行，在一秒钟的时间里，有悲伤如电流般在心中闪过。

一次是送信的邮递员姑娘，穿着绿色的邮政服，燕子一样在走廊中穿过，她没有发现廊边有这样一个奇怪的男子，她在向楼上的走廊奔跑，她把走廊当成了自己的一个空间。遇见她的那个中午，心情愉悦。

实际上，每次在走廊中，都是平静的。那种静，是大厦将倾也不会改变的静。透过窗口，可以看见后一栋楼前的院子，院子中，不停在有孩子在玩篮球，四个人，五个人，或六个人。有一次，看见有一个孩子，在那儿孤单的练习投篮。距离这么远，不可能听到篮球砸在地上的声音，可明明听到了，篮球落在地上，像心跳。

走上四楼走廊的时候，会看到三楼走廊上的人。三楼和四楼不一样，灯光把满墙的杂志封面照耀的一片光亮。1982－2006，那些封面上的人，就这样在一片光亮中，或微笑，或沉思，或快乐，或忧伤。有时会有一个女孩，在封面墙下打电话，来来回回，慢慢踱着步子，看见我，会笑着露出洁白的牙齿。这个走廊，是属于她的。

我在我的走廊上。也许不该这么说。可四楼的走廊如此沉寂，没有人可以一同分享。孤独封闭的空间，有时容易让人产生幻觉。我看到过空荡荡的篮球上，有穿网球裙的女子走过，洁净，单纯，却又有着美好的、矛盾的说不出的风韵。等到真正想捕捉这虚拟的影像之时，她理所当然的失踪了。

走廊上，偶尔抽烟。将脚在窗子下的暖气片放上去又放下来。等到想走的时候，便离开。一样踏着黑暗中的楼梯，回到工作的地方，打开门，走进由音乐、键盘和话语组成的声流中。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下。走廊的门，在我走了之后，再也没有人打开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