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你好吗?
不知道该怎样称呼你。你的生命永远停留在四十八岁,这个数字与当下的我也不太遥远了,我就直呼你的名字吧,三毛。
第一次听说你的那年,你早已离开。那时候,我读初中,作文写得还算不赖,一天被语文老师在课堂上念,读完最后一个字,老师淡淡地说:“有点三毛的味道。”
我跑去图书馆找来你的书,《梦里花落知多少》。我看着你字里行间的悲凄,疑惑着老师为什么会那么说。我生活在阳光下,你却躲在阴暗的角落里舔舐伤口,我哪里有你的味道?耐着性子看到《十七岁的雨季》,忽然明了,原本的你也是那么阳光,命运对你尖锐的磨砺,让你措手不及。
一发不可收拾,你的书,我看了个遍,每一本熟悉地几乎都能默背。你是一个洒脱随性的女子,你原本叫陈懋平,因“懋”字太难写索性改为陈平。你小时候不爱上学,最大的梦想是当一个“拾荒者”。长大后,你到处流浪,却遇见了最美丽的人与事。你用脚步丈量世界,拎着背包,飘散着一头长发,一双宽大的脚掌踏着地球上古老苍凉的土地。你真的在一路“拾荒”,拣起了潜藏在你生命里的无数可能,打了包,背在你的行囊中。
我很羡慕你,你有足够的勇气浪迹天涯,我也在你幽默诙谐的文字中愉快地徜徉。母亲被吓住了,好好的一个女儿,好容易放了暑假,却被你蛊惑地终日躲在家里,对着书,一会儿哭一会儿笑。
你开启了我对文学的热爱,书和笔,从此占据了我大半的生活。我希望有一天成为你那样的女子,你在我的脑海中慢慢变得清晰。你任性地行走在乌鲁木齐车水马龙的街道中央,你在那个还不宽容的年代,立在台上高唱《义勇军进行曲》。你的《橄榄树》写了多年却不能发表,因为诗中的“远方”被一些狭隘无知的人认为影射隔海相望的大陆。但这又有什么关系?世俗的眼光伤害不了你。你又离开了,背着简单的行囊,跑去加纳利群岛疗伤,但失去爱人的伤,注定永远也无法痊愈。
高考那年,我开始真正地了解你。捧着你的《撒哈拉的故事》躲在被窝里读,竟忘了时间已近零点和应该有的防备与警惕。父亲悄悄地走来,被子猛得被掀了起来,露出打着手电筒的我。于是,乖乖地缴械投降。父亲气得满脸通红,收拾了你的书,披着外衣深夜里下楼,毫不留情地扔进了垃圾桶。我伏在床上偷偷地哭泣,心里疼得难以呼吸。高考结束后,父亲淡淡地说有礼物送我,旧报纸裹着厚厚的一摞,我一层一层地打开,天呐!你的书又回来了。原来,父亲见我带着泪痕沉沉睡去,心下不忍。读书原本没错,错的是在那个时间,思虑半天又捡了回来。
我慢慢长大了,收齐了你的书,将它们搁置在触手可及的地方,每一次不经意地翻开,与你一起走过的往昔又在眼前涌动。我才知道,喜欢你的另一个原因,是在你的文字中看见了自己。
我终于明白,为什么你那么眷恋沙漠。一望无际的撒哈拉,生存着平凡却坚韧的生命,你在那里留下了人生中最璀璨的部分。
每年的一月四日,都默默地怀念着你,多年以前的这一天,你用一条丝袜结束了自己。我一直纠结你的离开,直到有一天看到作家倪匡说,你对生命的看法与常人不同,你相信生命有肉体和死后有灵魂两种形式,你理智地选择第二种,应该受到尊重,所以不用太悲哀。我终于释怀。
很喜欢一张老照片,你赤着双脚大咧咧地坐在地上,望向远方的眼神里有淡淡的疲惫和迷茫,背包搁在身前,背后是一扇斑驳的木门。那时候的你,在想些什么?你又行走到了哪里?人生未知的路,就像当下这长长的旅途,不知道哪一天会是终点。
后来,我到过台湾,特别去过台北你曾住过的忠孝东路走了走,鳞次栉比的大厦淹没了你的旧居,我忽然发现,我对台湾的喜爱和眷恋是因为你。你在那个还不谙世事的年代,便让我开始了解这座小小的海岛,你来自那里,又在那里远去。
我收到了你的“新书”,在你离开二十四年之后。这本叫做《你是我不及的梦》的书,是你的家人和朋友根据你的手稿整理完成。你在的时候,它们没能成册,大概是因为你对它们还有些不太满意,但对我来说,这却是一份意外的惊喜。我又“看”见了你,向左微斜的字,一笔一划那么认真。你在《撒哈拉之心》中写道:“如果今生有一个女人,她的丈夫叫她‘撒哈拉之心’,那么如果他们有一个女儿,那个名字必要被称为:撒哈拉•阿非利加。”瞧,你的心还是留在了撒哈拉,只是,你终没有那样一个女儿,我也永远成不了你那样的女子。
很喜欢你笔下那个叫做玉莲的女人,在大西北,甘肃、敦煌、月牙泉,一个被你书写过的女人,你说她是你得不到的梦。我眼里立刻映出一条奔驰驶过大戈壁、奔向柳园赶火车去吐鲁番的长路,你曾经在那里停留过。我想,这世上还有很多和我一样深爱着你的人,这么多年,你住在我们心里,从未离开。
你也是我不及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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