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的第四天，阳光拨开了厚重的阴霾，天空像蓝色的丝绒一样美丽。静静的夜，我和女儿走在无人的街道。风有些大，空气有点凉，残冬的味道在这个新年的夜里，却有些莫名的喜悦。

女儿突然大叫起来：“妈妈，快看！满天的星星耶！”我顺着那个小小的手指，抬头望去，深蓝色的天幕，璀璨地像散落的珠帘，晶莹而灿亮。忽然就想起了台湾作家张晓风曾写过的句子：“星斗清而亮，每一颗都低低地俯下头来，溪水流着，把灯影和星光都流乱了。”我指着三颗连成一线的星子，说道：“那就是北斗星喔，你看，在边上还有长长的‘勺把儿’。”女儿来了兴致，不停地问：“那一颗呢？是什么星座？北极星在哪里呢？那颗最亮的一定是一颗恒星吧？”

被女儿连珠炮似的一问，我突然觉得，我好像已经很久没有这样仰望星空了。也或许，当我抬起头，想要在一片深蓝中，剪下一段月光的白、星子的闪，却总是被满天的阴霾遮蔽了眼睛。小时候，躺在草地上看盛夏的流星、深秋的苍穹，好像已是上辈子的事，汽车的尾气、烟囱里滚滚的浓烟，还有烟火瞬间绚烂后留下的刺鼻的味道，慢慢让这个世界变得不再单纯。灰蒙蒙的天、带着苦涩味道的水，还有漂着白色垃圾的海洋，高速发展的社会背后，是我们一再失去的资源。天空不再澄澈，海水不再蔚蓝，星子也好像受了委屈的孩子，躲在厚厚的云层里，再也不想齐刷刷地出来聚会。

十年前去云南旅行，漫步在大理蜿蜒悠长的古城，风凉凉的，像一双温柔的手轻轻拂过脸庞。猛得一抬头，却呆住了，满天的星星，竟然近在咫尺，仿佛抬手一抓，便全落在了掌心里。我第一次觉得这样无声无息的感觉，是一种无与伦比的美丽。转眼之间，那星光又好像流转了起来，荡来荡去，连自己也有些错落晕眩。那大概是我见过的最美的夜空，浆声灯影映衬着星星的静美，像一段做了千年的梦。

我其实是爱极了冬天的。冰雪峥嵘的世界，天空更加深遂辽阔，就连掉光了叶子的枯技，也带着一种蓄势待发的生命力。可是，这个冬天，却没有雪，取而代之的是动不动就荡在空气里PM2.5。新年里一场没什么份量的细雨，像雾又像风，望着窗外慢慢打湿的街道，第一次期待冷空气的到来，竟然蓦地多了一个期许，愿那呼啸的北风，吹散满天的阴霾，吹来一场荡气回肠的冰雪。

我望着女儿同样闪着光芒的眼睛，为深沉的夜里那眼神中飘出的认真与执着而感到有些小小的感动。静美的冬日，一夜闪亮的星光，竟然吸引了两颗纯净的心，在指指点点中，变幻出如此满足的快乐。忽然想起了周杰伦的歌：“手牵手，一步两步三步四步望着天，看星星，一颗两颗三颗四颗连成线。背对背默默许下心愿，看远方的星，如果听得见，它一定实现。”

今夜，久违的星星都已经到齐了。我拉着女儿，在星光下慢慢地走着。握在我掌心里的那只小手，柔软而温暖。我在想，许多年后，当我们变成了肩并肩，我大概还会记得这个温情的冬夜，夜空里最亮的星，照亮了我们回家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