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快到下班的时候，一位母亲带着她的女儿匆匆地进了我的小店。原来，女儿周五有一场比赛，需要一件像样的礼服。

    女孩十四、五岁，一脸天真无邪的样子，高高的个子，扎着一条长长的马尾辫。我不自觉地与她们攀谈了起来。那母亲说，女孩住校，每周只能回来住一天。这些年，为了培养她，也花费了不少心思。提到这些，母亲忽然有些感触，虽说在同一座城市，但校有校规，她一周也只能见女儿一两天。听那母亲娓娓道来，看她望着女儿那充满了爱怜与期望的眼神，我竟有些感动。

    女孩并不挑剔，没过多久，母女俩就挑选好了心仪的礼服，我也与她们约好周四来取。

    周三下午，屋外的阳光正肆意烘烤着街道。有些慵懒的我靠在沙发上，微微地有点睡意。店门突然被推开了，我猛得惊醒，一看进来的是两个摩登女郎。我忙问：“有什么可以帮忙的？”站在前面的女孩一边嚼着口香糖，一边说道：“周五比赛，找件礼服穿穿。”我心下纳闷，怎么这几天都和比赛干上了？来的不论是学生妹，还是时髦女怎么都挤在一天比赛呢？站在后面的女孩看我一脸的疑惑，忍不住笑了起来，我看她有些面熟，却怎么也想不起在哪里见过。女孩微笑着说：“才几天就不记得我了？那天我和我妈一起来的。”

    我惊讶地半天说不出来话来，我没办法将眼前这个浓妆艳抹的女孩与那天那个安静的她相提并论。她的脸被粉涂得白白的，居然让我想起章子怡在《艺伎回忆录》里的扮相。长长的假睫毛边上是亮闪闪的眼影，马尾辫盘成了时下最流行的“丸子”发型，鼻梁上还架了一副妖娆的豹纹镜框，超短裙裹着窈窕的身材，只露出两条细长的腿。

    我问：“不是明天取的吗？”女孩说：“姐，你别急。今天是带我同学过来，但你可千万别对我妈说我来过。”我恍然，问道：“跷课来的？”女孩憨憨地笑了起来，唇边两个浅浅的酒窝和有些腼腆的表情表明，她们真的还只是个孩子。

    女孩和她的同学激烈地讨论着服饰的搭配，和班级里某男与某女之间那欲盖弥彰的“爱情”，我看着她神采飞扬的脸庞，一阵恍惚，那天见过的那个小鸟依人的女儿，真的是眼前的她吗？

    我望着她们渐渐远去的背影，不知为什么，心里总是怪怪的。女孩那张白白的脸，总是在我的眼前不断晃动。我想，若是我在路上遇见她，即使是擦肩而过，我也不会想到她就是那个跟在母亲身边乖巧顺从的女孩。只几天不见，她就好象变了一张脸，变了一个人。

    我总是弄不明白，青春，不是最好的化妆品吗？我们这样的“半老徐娘”，总是想尽办法保养，只为将残存的青春再多延长几年，为什么豆蔻年华的女孩却偏偏要用厚厚的妆容，将青春无情地掩盖起来呢？而她的母亲，花费了大把金钱，将她送到专业学校，为她寻找稍纵即逝的机会而到处奔走，又怎么知道，她那本该待在明亮的课堂，听老师谆谆的教导的女儿，却在她看不见的时候，穿着那么短的裙子，涂着鲜红的唇彩，旁若无人地走在大街小巷？

    我与女友木子聊起这件事，木子却不以为然，淡淡地说这只是立场不同而已。青春的女孩渴望成熟，而成熟后的女人，却更渴望青春，这其实也是自然规律。我们都曾青春过、叛逆过，那个时候，从来不会认为自己是错的。木子笑我太肤浅，她说她时常会看见放学后在车站忘情拥吻的少男少女，他们都穿着校服、背着书包。许多年后，当他们再回想起这些的时候，也许会感到不可思议，也许会觉得无地自容，可是眼下的他们，不会思考那么多。

    听木子这样说，我多少可以理解。可是我还是有些困惑，我们，这些处在80后的父母，又该怎样看待或是教育我们00后的儿女？他们这一代人，是不是会有过之而无不及，是不是也会动不动就让我们目瞪口呆？

    周四一早，女孩的母亲就来取走了礼服，她说女孩的功课太忙，只能由她代劳。我当然没有对她说我昨天见过她的女儿，我只是感到心里一阵苦涩，我突然理解了那一句话：可怜天下父母心。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