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接到女友小柔的电话，电话的那一端有些嘈杂，小柔淡淡地笑着，坦然地对我说，她已身处机场，再过一个小时，飞机将载着她离开青岛，直飞深圳，短期内不再回来了。

    我一阵愕然，心里恨恨的。多年的好友，居然在此时才通知我。想到上周参加她的婚礼，觥筹交错，她却不曾对我吐露半个字。正想发作，小柔却先开口：“别这样，不告诉你，就是为了机场的大厅不被我们的眼泪淹没。”话虽如此，可我仿佛已看见了小柔那迷蒙的双眼，自己的眼眶也忍不住潮湿了起来。

    到了小柔说的那个时候，头顶一架飞机轰轰掠过。我抬起头，望着那个在云端穿行的庞然大物，不知此刻小柔是否身在其中。而她又是否转过头，从小小的弦窗口向下望去，找寻这一方故土上，我那熟悉的身影？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我突然想起这句俗语。我们的宴席，从小学开始，已整整二十年。二十年的光阴，我们从小女孩嫁为人妇，渐渐地，已有了不同的人生。

    上周，小柔的婚礼，不知为什么，却看不到一丝喜悦。我问小柔：“爱他吗？”小柔说：“爱吧。”可是，为什么要用“吧”这个语气词，有些无奈，又有些不确定。想起小柔曾经对一个男孩那样刻骨铭心地爱着，那个时候，我们都还是爱做梦的女孩，粉红色的裙子和满身的蝴蝶结，跳跃着青春的气息。高考之后，小柔留在了青岛，那男孩却一路北上，去了清华。从此，天高云阔，人各一方，靠鸿雁传书。四年后，男孩接着考研，小柔已成了白领一个。似乎没什么不同，可却再也回不到过去了。又是一段无疾而终的感情，小柔说，从那之后，爱情，不再是一场无端端邂逅的情缘，而是父母期待的目光和餐桌上无休止地唠叨。相亲、相亲，记不清与多少男人对面而坐，尴尬地笑着，糊乱地找些不着边际的话题，却再也不曾心动过。

    平凡的故事，许多人的版本都是相同的。小柔苦笑，人生，不过如此。多年之后，小柔真的嫁了，在那一个初春的假日，天空中还飘着细细的雨丝。喜宴安排在五星级的酒店，亮闪闪的大厅，洋溢着淡淡的花香，处处透着奢华。晶莹剔透的香槟塔，荡漾着色彩斑斓的美酒，旁边小柔甜蜜的婚纱照静静地立在那里。可是，似乎总少了些什么，小柔的笑容浅浅的，偶尔投送到我这里的目光，也带着淡淡的愁。她的他，大腹便便，算是成功人士，自己的公司，车房俱备。离过婚，带一个六岁的女儿。小柔说，一个三十几岁的女人，能有这样的归宿，还能再要求什么。

    也许，小柔是对的。可以少奋斗许多年，安心地过一段优越的生活，为什么不呢？所谓爱情，不过是镜花水月。贾宝玉与林黛玉深深地爱着，可又怎样？还不是一个死了，一个走了，留下一个薛宝钗，醉生梦死一场。我说：“你真被这本书毒害地太深了。”小柔却答非所问地说，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

    如今，宴席真的散了。二十年，仿佛梦了一场，梦醒了却寥无痕迹。手机无意间响了一声，把我从沉思中拉了回来。一看，是小柔的短信：平安到达。我一笑，愿此时的平安，化做一辈子的相安无事。又想起婚礼那天，裹在猩红礼服中小家碧玉的小柔，还有她无名指上那闪闪的戒指，深深地祝福她，愿她的未来也如同这枚满载了承诺的戒指，光芒四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