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朋友打电话说：我讨厌李商隐。我说：理由。她说：我越来越不知道他写的诗在讲什么。然后她就把引起她愤怒的那首诗和她们老师的解释都告诉我了。这首诗是《锦瑟》。

锦瑟无端五十弦，
一弦一柱思华年。
庄生晓梦迷蝴蝶，
望帝春心托杜鹃。
沧海月明珠有泪，
蓝田日暖玉生烟。
此情可待成追忆，
只是当时已惘然。

这样的诗，语文老师能解释得让人反感，比较的让人诧异……不过我不想记述这个老师的解释了，确实让人无法不产生厌恶。

学中文显然是很麻烦的事，就算对我们这些把它当母语的人来说也是这样。有时候我会觉得，中文其实是3种语言，现代汉语是一种；古代散文（包括白话和文言，分别对应口语和书面语）算一种；古代韵文算一种。区分的标志是语法和用语习惯这两个缺一不可的因素，考察起来，这三类之间确实有一些关键性的差别。很多语文老师万变不离其宗地用解释现代汉语作品的方式去解释白话、文言甚至诗词，这是不对的。

就拿小朋友来说，她能勉强听明白中国古诗写作史上仅有的、能把诗写到“浑”的境界的“四大浑人”及其异同，李商隐是其中之一，所以他也是历史上中文写得最好最美的几个人之一；她也能理解为什么说李商隐的七律经常是立体的而非平面的、所以也是前无古人的；她在不能很准确地看明白每一句的意思的情况下直觉地认为句子很美并且给出天真的理由。但是，语文老师的一番可怕的解释让她对自己最初的美好印象产生怀疑，又无法接受老师的解释，在不耐烦之余，她对作品乃至作者都产生厌恶。她不是个别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