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教女儿学读书
女儿的事,我很少管。
一是不想管,她天性太顽皮,爱疯,爱与男孩一起打闹,爱喊我的名字。我好像管不了。二是不会管。家教要有耐心,我没有。她有时为了一件玩具,见到我就要,我烦得没办法,甚至还打过她一次。一些教育专家已把我定性为“不会教育儿童”的家长。
三是没时间管。
一次我从外面回来,看见楼道里贴着很多五颜六色小广告,上面写着:罗瑞琪小朋友今天晚上7:30在家里开演奏会,票价两元一张。看着她歪歪扭扭的的童体字,再看看她画在“广告”旁边的儿童画,我兴奋异常,对她学琴三年终有所得甚感欣慰,决意晚上听她弹琴。可是事不凑巧,当晚有突发紧急事件处理,我吃完饭就赶到单位。后来,她为此还专门开我的家庭“批斗会”,要我说明情况:我“坦白从宽”,并说,爸爸以后对你以“放养为主”,由你妈妈全面管理。她却气势汹汹地对我说:你想当甩手掌柜?我有点无地自容,总想有什么办法来树立点家长的威信。
机会终于来了。前不久,她们学校发下一套儿童读物,里面有《伊索寓言》,这是我非常想再读一次的书。正好,女儿的老师也要她们从这本书读起。可是女儿天性爱玩,读书缺少定力。我和他妈妈非常头疼。这几天,她妈妈买了一款新手机,可以摄像,她拿着手机到处“抓拍”,并且放给爷爷奶奶看,有时也给我看,家里每个人都成了她的道具。我突发奇想,既然如此,何不利用她这一爱好,让她与我一道完成学习任务?
我于是对她说:罗瑞琪,爸爸教你一个手机新玩法怎么样?
什么玩法?她小嘴一噘,警觉地问,你是不是想要妈妈的手机?
我摇摇头说,爸爸学电视里的播音员叔叔读《伊索寓言》里的故事,你呢,帮爸爸录像。
女儿好奇地打量着我说,好好!她高兴得叫了起来。
我说,但是有个条件,你答就了我才干。
她问,什么条件?
我读完之后,你必须将故事复述一遍。我说。
女儿先是摇头,接着点头,说,那好吧!
我选读的第一篇是《母亲与儿子》。故事讲述的是一个小偷从小爱偷东西,他的妈妈不禁不制止,而且还夸奖他聪明,长大后小偷偷东西被判死刑。上刑场时,他说要与妈妈说一句偷偷话。他伏在妈妈耳旁,一下子咬掉了她的耳朵,并说,你如果当年不鼓励我偷东西,我不会上刑场的。读完后,我一阵嚅嘘,从小对孩子的教育的确太重要了,我为自已放弃对女儿的教育而感到一阵阵后怕。
女儿在我面前,把我读故事的情景进行了拍摄。看我读完,她要我再读一篇。我摇头说,你必须遵守诺言,将爸爸讲的故事重复一遍。
她可爱的眼睛一眨说,好吧。于是,对着手机复述着刚才的故事,并且准确无误。
我又问,你听完这个故事有什么想法没有?我想她才上小学二年级,还能有什么想法呢?谁知她随口就说,小孩子的妈妈太蠢了,为什么不教他学好呢?
我大吃一惊,这可是对这篇故事最一针见血的评论啊。
爸爸,如果既然这样,我是不是可以再不听你和妈妈的话啊?
我眉头一皱说,那怎么能行?
小男孩不是听妈妈的话变成了不偷吗?女儿认真地问。
这,这。。。。我吞吞吐吐。好一会才说,这个寓言是教育我们家长不要纵容小孩的,要爸爸妈妈正确对待小孩子的错误,从小养成良好的习惯。
可我怎么知道你和妈妈说的是对还是错呢?女儿追问道。
这,这。。。。我再次噎住。好一会儿才说,爸爸妈妈可不会教你学坏。话虽这样说,可是我心里却被女儿的问题深深击重似的,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我又开始朗读《阿拉伯人与骆驼的故事》,故事讲的是一个阿拉伯人牵着一头骆驼,遇到大风雪。阿拉伯人躲在帐篷里,骆驼则拴在外面。骆驼一次又一次地向主人提出要求,先是头伸进帐篷,接着又是脖子,再到腿,最后整个身子,一点点挤进帐篷,而阿拉伯人却因为一次又一次答应骆驼的要求,被挤出帐篷外活活冻死。
我读完后,女儿照例复述了故事。我又试探着问:你听完这个故事有什么想法?
只见她小脑袋一偏说,帮助别人没什么不好,我有时候给同学一块像皮,我是不是可以不给他?
我一楞,不知怎么回答她才好。好一会儿,我才说,帮助别人,也要讲原则,借别人用可以,但不能把东西随意送人。我们干任何事都不能我原则让步。
那别人不还怎么办呢?
我又一愣,敷衍道,你可以适当的提醒要他还。
女儿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我却在想,我们现在,这种阿拉伯式的好人恐怕很少了,更缺的恐怕是在危难中助人一把的人啊!
最后我们又录了《孔雀与夜莺的故事》。孔雀自已本来很美丽,可是对自已的歌喉不如夜莺感到不平,到处找人诉苦。
我告诉她说,这篇寓言教育我们别太苛求自已,任何人都不可完美无缺。我要女儿复述一遍,她头一低,意兴全无。我问怎么啦?是不是累了?女儿说,孔雀对自已责备求全有什么不好,既然如此,你们为什么要我学这学那?你们是不是对我也求全责备呢?
我再一次被震惊。女儿上小学一年级时,我们给她在青少年宫报了四门特长班。星期六和星期天上下午全被排满,目的很明显,就是怕她输在了起跑线上。二年级时,我们发现她的确吃不消,我们也被拖得很累,于是减了两门。没想到她现在还对此“耿耿于怀”。
仅仅读小学二个级的女儿,对每一个寓言都能提出让人意想不到的质疑,甚至作出与现实完全吻合的批评性解读,着实让人意想不到。我想,寓言作为一种生活哲学,与童心之间是否有某种神秘的相通,可以直达呢?或者说,是不是许多简单的道理都被我们大人复杂化了,而只有那些清澈透明的心灵才能观察到呢?
我教女儿学读书,女儿却教我做家长!真是教学相长。
我想,我何止是 “不会教育儿童”的家长,连了解儿童的家长也不是啊!这样的人只有我一个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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