抵达秦淮河边的那个冬夜，刚下过一场大雪。在寒洌的空气里，岸上夫子庙旁的行人很稀少，秦淮河安静地沉睡着。小船悄然在曲折的河道间穿行，月光和灯影投射在水面上，没有一丝声响。

夜已渐深。船上的人们的絮语更象是轻眠的梦呓。船工入定般地操控着船舵，没有浆声，也听不到马达轻微的突突声，小船仿佛紧贴在水面上滑行似的。夜的宁静散乱了灯影的韵律，两岸的景致也就和灯影一起迷离了起来。粉白的院墙和高高的骑楼，都在淡淡的月色下湿濛濛的，清寒的气息反射到船上人们的胸臆中。连排挂起的红灯笼在夜风里微微颤抖，丰润的曲线在照壁上窈窕地流动着；水面上的波纹慵懒地扩散开来，仿佛唇角魅惑的笑纹。笑纹微动处，一河的红袖在灯影中漫舞。

院墙和骑楼漫漫地延伸着，深锁的青灯里藏着一些久远的故事。这些故事有些模糊不清了，像古老的石桥昏暗的剪影似的。月光下的曲线依旧丰润，红袖依旧留香，笑纹依旧娇妩，但所有的一切，在清冷的寒气中又凄婉了起来。河上的笑语和喧哗已随浆声远去了。水面上流动的红袖，幻影般地和月色交错着，男欢女爱地在薄梦里沉睡着，不再醒来。

今夜的秦淮河，只有灯影，没有浆声。

（铁杆米兰， 十一月二十五日补记于米兰之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