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的春天总是这样，一到三月，春雨就沥沥下个不停。空气薄薄的，水气中微微有些绿意。

小学校门口，撑起了无数五颜六色的伞，鲜艳的红、黄、蓝，别致的紫、橙、灰。和我一样，那是等待周末上兴趣小组的孩子放学的家长们。雨点溅落在伞面上，跃动着，如花朵上自由舞蹈的露珠。伞下是一张张亲切明亮的脸。守侯在花朵的世界里，心也变得透明而简单。

12点。孩子们踩着清脆的铃声准时向我们走来。视线里，女儿镜片下带笑的眼睛，让所有跃动着的颜色全都变成美丽的远景。抓住小小的微凉的手，把她揽入伞下。“回家吧。想坐公车还是走路？”“当然是走路喽，两个人坐公交得两块钱，不过爸爸要是觉得累的话，坐公交车也可以。”雨并不太大。“那就走路吧”，我说。

“对了，爸爸，能陪我去一趟巷子里的小卖部吗？”

“好的，买什么呢？笔记本用完了？”

“三八节，给奶奶和妈妈买束花。一束听说是三块钱。我只带了四块钱。你能再给我二块吗？”

我不禁笑了：“没有问题！”递给她两个钢锛。

小卖部就在学校左侧的巷子深处，远远就看见进进出出的孩子们，手里有拿着笔记本的，也有拿着奥特曼玩具的。跟着女儿的脚步一蹦三跳地来到小卖部。“阿姨，有花束卖吗？”“有的，自己选吧”。

我默默地退后，靠着巷子对面的电线杆站着，女儿伏下身，在花束中小心地寻找着，小小的羊角辫晃动着，不时回头用眼睛向我笑笑，我也不自觉地回报以微笑。一年到头都在忙自己的事，我们用一个又一个春季奢侈地点数着日子。等孩子放学回家的情景，在我的记忆里，似乎并不太多。在女儿的世界里，电线杆下的我是不是也只是雨幕中模糊的远景呢？

雨渐渐地大了，透过雨雾，看着女儿一手攥着花，一手麻利地交了钱，遮着前额要向我奔来。我又一次把她揽在伞下，她一脸笑意地扬起两束花：“一束给奶奶，一束给妈妈，每束原来只要一块五。”我接过小小的两个花束，每束五朵花，花朵是用很薄的绸丝做的，每朵花上都精心包了塑料纸，塑料纸上写意地打着淡紫色的斑点，精致而可爱。其中一束花只有红、黄、橙三种颜色，还有一束，多了紫色和蓝色。

我打趣着问，“两束花不一样，你准备怎么送呢？”女儿指着我手上五色的那束：“这个给奶奶，另外一个给妈妈”。

“为什么呢？”

“因为奶奶很辛苦。”

“妈妈上班赚钱也很辛苦呀？！”

“奶奶更辛苦，她要给我们煮饭、洗衣服。有的时侯，还要到上海叔叔家帮忙。有的时侯，又要跑到香港去照顾妹妹（弟弟的小孩）。”

我沉默了。孩子比我们更知道老人的累。

雨越来越大。“我们还是坐公车吧”，我说。

“好的”，女儿把两个钢锛塞到我手中。

“给你吧，爸爸这还有”。

“不了，钱都是家里的，大家一起用。我储蓄筒还有很多零钱，六块三，爸爸你没钱时侯记得跟我要”。

一阵风吹过，雨水甩在脸上。我的眼眶似乎有点潮，但手上却暖暖的。那是女儿温温的小手，还有两枚温温的钢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