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后，谷雨前，正是踏青好季节。回到老家闲居数日，午饭后出去散步，阳光暖暖的、懒懒的、静静的。顺着村里唯一的大路，从街头走到街角，不过数百步，5、6分钟的路程，散步嫌短了点，于是就绕道在街边的巷子里穿行。

数着脚步，细细打量着一座座高矮不一的民房，石砌的地基边、低矮的土墙头、古旧的瓦缝里，小草无处不在地伸展着绿意。水泥墙环绕的小院里，竹篱笆随意围成的门前空地上，绿的枝、绿的叶、绿的藤蔓，都在春光里自由率性地溢出。轻轻推开一扇半掩的木门，扑面而来的是墙角用作柴禾的蕨草微潮的气息，灶边的旧水缸上还搁着一把锡制的水烟筒。走过一堵颓旧的土墙，一位满头白发的老妇正端坐在墙根边的矮凳上，扶着老花镜，入定般地端详着一份不知是哪年哪月的报纸，似乎丝毫不理会有人轻轻从身边走过。一切都安详、从容、自在。

已过正午。四处都是春天午后的气息，哪家的懒婆娘匆匆赶做的饭菜的味道，哪家的阁楼上飘悬的衣物在阳光下蒸发的味道，哪家斜靠在土墙边的竹席上晾晒的地瓜丝的味道，哪家的棚架下清新的蔬果的味道，哪家的老牛路过时留下的牛粪的味道，一如儿时蹦蹦跳跳经过这里时的味道一般，熟悉，亲切，一成不变。尘封的记忆也被触醒，循着气味寻找儿时的影子，才发现时光已在这个静静的午后走过了很多年。我曾经属于这个这里，也曾拥有过这些气息，这些味道，但这一刻，我只是一个偶然的过客，而不是归人。

儿时的伙伴有的到了城里，和我一样做了这里的过客，有的留下，在这一方天地里安安静静地度日。当年一起玩过家家的让我心跳的邻家女孩，早已嫁到山的另一边。而这里，也迎来了又一轮的童声和笑声。这不，刚转过街角，一群孩子正互相追逐着奔来，为首的男孩手持着竹风车，黝黑的脸上挂满了汗珠，目光炯炯。在他清亮的眸子里，我看到了当年的我。而我，已不再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