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面上水泥桥边的大榕树下，是过往的人们歇脚乘凉的去处。尽管已是正午，但树荫下的人却比往日略多，原来是几个卖艺的女孩吸引了路人驻足。一个大约10岁的女孩站在一个垫着圆筒的木板上，随着木板前后滚动的节奏，一个个铁碗依次被女孩从木板前端踢起，飞落到头顶的大碗里。旁边一位6、7岁光景的女孩，正费力地咬住从地面竖起的 “7”字形铁架的一端，反身在空中用双脚接触头部，形成一个令人触目惊心的“O”形。天气虽不热，树下也荫凉，但高难度不间断的动作，以及褴褛偏厚的秋衣，使汗水不断地从孩子稚嫩的脸庞上滑落……。一名衣着同样破旧，扎着羊角辫的4、5岁左右的女孩站在一旁，秀气的大眼睛呆呆地注视着这一切，手上还拿着个铁碗。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若无其事地混在树荫下的人群中悠闲地吸着纸烟，但从他微妙的眼神中，我认定他就是靠这群孩子吃饭的那个大人。

两个女孩幼稚而生涩的演出看来并不能打动路人。不一会儿，人群开始有散去的迹象，渐渐只留下象我这样清闲的看客和为数寥寥的过往者。扎羊角辫小女孩的铁碗里也只有稀落可数的硬币和角票。我看了看表，已经快一点半了，但那个躱在树下的中年人似乎并没有让孩子吃饭的意思，路边一家家餐厅飘来的香味不时让扎羊角辫的小女孩咽着口水。而其他的两个孩子，还在有气无力地重复着动作，仿佛不知道路人的目光是如此地漠然。“得给孩子们买点吃的”，我拔腿准备往不远的德克士餐厅走去。这时，扎羊角辫的小女孩忽然走到我面前，托起了手中的铁盘。说实话，我并不准备给钱，因为食物才能带给这些孩子实惠的快乐。犹疑不定间，女孩抱住了我的腿，我甚至能感觉到那双小手的惶恐和无助。我努力避开那个大人看鱼儿上钩般的得意眼神，从钱包里掏出了一枚硬币，顿时感觉小手从我腿上松开了。我把硬币轻轻地放在了铁碗里。

三两脚迈进德克士餐厅，热闹的收银台，整洁的餐桌，还有一起出来就餐过周末的父母和孩子们，春日的阳光照射在明亮的玻璃橱窗上，宁静而自足。我买了六个汉堡和三大杯可乐，让服务小姐分装在三个纸袋里，拎着往回走。刚过街，就看到那个扎羊角辫的小女孩又拦住了一对衣着整齐的中年人，男的儒雅女的庄重。不过，两个中年人似乎挣脱着要走，但不谙世事的孩子却又紧紧抱住了那个男人的腿。男人怒了，“没钱就是没钱，找别人要去”！接着抽腿作势要向女孩踹去。尽管那瞬间的抬腿绝对只是虚张声势的恐吓，但愤怒仍然抑制不住地涌上我的脑门，我快速上前一步直视着中年男人，吼了一句：“干什么？！”然后从背后扶住女孩的肩膀，缓缓地蹲下，看着那明亮清澈的大眼睛：“来，这是叔叔给你和两个姐姐买的吃的，一人一份”，又从纸袋中掏出一个汉堡塞到孩子手中。刚刚还在为甩不脱孩子而发怒的中年男人似乎变得尴尬起来，换了一种缓和的口气自嘲地说：“有吃的，就赶紧吃吧，别缠着我们了。”说罢，携着女伴逃离般地过街而去。

我牵着女孩的手，径直往正在卖艺的两个女孩走去。小手在我的手掌中是如此的稚嫩柔软，仿佛在不断地提醒我，这是一个比我的女儿还小3岁的孩子！！我把三个纸袋分给了三个女孩，却没有看她们狼吞虎咽享用午餐的心情。正当我匆匆地起身往回走时，迎面的人流中闪过一张似曾相识的脸，那个四十多岁的大人，正从一家烟店自得地走出，嘴里依旧悠闲地叼着一根纸烟。

（铁杆米兰，五月九日补记于福州米兰之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