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类: 时光纪行 |
五月的一天,回到青山绿水中的老家。忙里偷闲中那份飘飘然的轻松,不禁使人想在假日这个美丽的蛋糕上再加一颗鲜艳的樱桃。既然有空,那就到乡野田间走走吧。提议很快得到了从上海返乡的弟弟弟媳的热烈响应。
好事多磨,美妙的计划总是难定。登高山恐体力不济,到海边又觉得机会不少,逛公园游景点走人群拥挤处更是出行的末选。最后还是姨夫在旁说了一句:“不如跟我钓鱼去吧,在龙山水库,一个不错的地方,我常一个人去的”。
五月的骄阳里,我们四人带上钓鱼装备,还有叫嚷着尾随的小表弟,驱车往罗源湾方向驶去。正午阳光颇毒,但沿窗拂过的轻风和变换不变的风景却清爽着我们。一望无际的罗源湾尽收眼底,点点白帆和渔民搭盖的海上木棚融化在淡蓝咸腥的空气里。海的开阔映衬了天的无际,也放大着我们逃离般放松的喜悦。
车子沿着海边的盘山便道曲折地穿行,松针的气息在湿润的山野中回荡,抬头是莽莽苍苍的山林,回首可俯瞰波光鳞鳞的海面,快乐和满足也这样沿路飘散,直到一座古老的石桥告诉我们终点在望。于是下车,背着沉重的装备,循着空寂的山道一路上行,年代久远的石阶边,蒿草放纵亲密地磨擦着我们长袖衬衫和牛仔裤,鲜红的小草莓也毫无拘束地悄然生长,从无边的绿意中不时跃出,勾引着我们的眼球。
龙山水库就在石阶的最高处。狭窄的通道顿时开放成空阔的风景,平静的水面,和煦的清风,还有夏虫骄傲的低鸣。撑开大大的遮阳伞,十支长短钓杆被一支熟练的大手准确地排放在岸边,大把拌油的香饵和穿进钓钩的蚯蚓先后沉入水面。老钓手迅速做了分工,每人两杆,守株待兔地等着。“这里几乎没人上来,鱼不少,别看水库不大,我曾经在这里钓到过大鱼呢,忙的时侯收杆都来不及”。说罢,他点燃了一根纸烟,静静地蹲守在水边,那神情似乎告诉我们该是进入一线战备状态的时侯了。
我本非为鱼而来,找了一块干燥的草地悠然坐下,余光瞄准钓竿和水面,草香和鸟鸣,旷野中的微风,碧蓝得近乎透明的天空令人沉醉。这片我们生于斯长于斯的土地是多么美好,这些儿时朝夕相伴的风景和草草木木,还有落日下的炊烟,牛背上的牧笛,不知从何时起已距离我们如此遥远,以致于困在喧嚣嘈杂的城市中我们只能憧憬,只能遥想。当初走出这山走水时侯,我们似乎怀着无边的理想,但是二十年后,我们收获的一种空落?一种遗憾?或者一丝迷惘?我们从山野走进了围城,也从清淡的光阴走进了繁琐无尽的时间表。
“收杆,鱼咬钩了”!姨夫大声的催促惊醒了梦游中的我,仓促间起身匆忙收杆,鱼儿早已吃掉半个饵后轻松逃离。姨夫笑笑,“走神了,出手得快”。然后麻利地装饵、挥杆、沉线,我羡慕地看着他,感受到了他那种收放自如的快乐。只是这种快乐离我已经很遥远了。山间的午后如此沉静,除了弟弟、弟媳还有小表弟偶尔的笑语外,我只能听见鸟声、虫声,还有风从树梢草地上捎过声音。在安静中坐得久了,不禁有一种舒懒的倦意,我于是斜躺在草地中,不觉在清风白云中沉沉一睡。
醒来时第一眼看到是开始滑落的夕阳,余晖在水面上翻飞起片片的鳞波。水桶中数十尾鱼记下了渔夫们辉煌的战绩。正当我们准备收起钩杆的时侯,我面前的那杆忽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收杆”!伴随着姨夫的提醒,在微微沉甸的手感中,我用力连杆带线地往后一甩,线上的鱼儿随着一条美妙的弧线消失在身后的草丛中了,循线找去,一条巴掌大的鱼正在微湿的草地喘气。“呵呵,小鱼,放回去吧”,姨夫过来看看,细心地把鱼钩从鱼嘴里退出,一甩手,那鱼便消失在洒满金光的水面中了。
下山的时侯,我们又经过了石桥。难得来一次,就在桥边留个影吧。夕阳的余晖在这一刻定格,还有渔人的喜悦和微笑。缓缓而行的车窗外,风景正一点一点在身后消退,留下的些许的快乐和感伤。放眼山下,无数初上的灯火在眼底却似乎生动温暖了起来。
(铁杆米兰,六月四日补记于福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