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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斗鹦鹉

(2022-05-12 23:02: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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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龙山

故乡

分类: 贝尔茨河还记得
暑假回家,院儿里挂的鸟笼多了俩鹦鹉。

鹦鹉啊,多稀罕的玩意!要知道我家以前养的都是些家雀、苏雀啥的,林间随处可见的小东西,有我爸扣的,也有朋友扣了送的,毛毛楞楞、蹦蹦跶跶,其貌不扬,倒也挺可爱。

还养过一只不知品种的鸟,灰蓝色、长尾巴,叫起来十分好听,是一种无法形容的好听,轻灵婉转,好似空幽山谷里一缕忽然散开的烟,又像是梦境中遥远的叹息,总是在附近没人的时候叫,我每次听到,简直要怀疑那缥缈的声音不是从耳朵传进来的。然而,我和我姐也不知脑子转了哪根筋,竟给这么神秘又忧伤的鸟取了一个极具乡土气的名字,叫……阿春!形象瞬间从云端栽到土堆里。

家雀也好,阿春也罢,有个共同点,就是都养不长。可能前一天还没心没肺地咣咣咣啄小米呢,第二天莫名其妙就蹬腿了,情况好些的能养几个月,短的要不了一礼拜就翘辫子。说是野鸟气性大,被抓了会气死啥的,还真没觉得,一个个吃起白食来我看也是完全不讲气节的样子。也许,属于森林的自由自在的鲜活生命,只能属于森林吧,离开了广阔的空间,再茁壮的生命也会凋萎。

因为这个,我们家不怎么养鸟。毕竟是条性命,死于风霜雪雨或被天敌猎杀,那是它的命,可要是死在我们的手里,心里就怪不舒服的。

所以当我看见家里整了两只鲜艳夺目的鹦鹉时,实在是太惊讶了——我家竟然会养这么高级的玩意!

哇!鹦鹉!我蹦过去仔细瞧,一只鹅黄一只翠绿,黄的那只胖墩墩,一左一右两坨红脸蛋,头顶一小撮缨子看着也挺高级,一看就不是出身于乡野的土锤;另一只小巧又苗条,嘴巴红红,眼周像精心描了一圈白,头顶到身体的颜色由红到黄到翠绿再到浅绿,非常自然地过渡下来,活脱脱一枚娇艳的小苹果。

说句话给爷听听!我把手指伸进笼子的缝隙,说:叫大爷!

俩小东西歪歪头,绿的不为所动,黄的则在横杆上倒腾着小碎步,热情地靠过来。我大喜,别说,到底是见过世面的鸟,这素未谋面的,还挺亲人的呢。

哎呦我去!下一秒我就发出了一串发自肺腑的连环惨叫——我的手指头竟被那个饱满的、大弯钩一样的鸟嘴死死咬住了。在这之前,我是万万没想到这么一只小破鸟咬人能这么疼。好家伙,可真是铆足了全身力气啊,那弯弯的嘴型也是个天然的利器,我居然费了一点力气才从鸟嘴里挣脱出来,仔细一瞅,这小混球生生在我指肚上咬了个挺深的小眼。

我气急败坏搓着手:这咋还咬人呢?

我爸我妈藏在一旁嘿嘿嘿地笑,说哎呀忘了提醒你,这鹦鹉不会说话,脾气也不太好。

忘了?这两口子的表情,可一点都不像忘了。

没几天,我姐也放暑假回家,一进院子:哟?哪儿来的鹦鹉?

说罢扔了行李包凑近鸟笼,饶有兴趣地问:会说话吗?叫声大爷来听听。

然后,在我和我爸我妈心照不宣的微笑中,我姐也把手指头伸进了笼子……

总之,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几乎每个来我家,第一次见到鹦鹉的人,无一能逃过同样的命运。也难免,虽然现在看来只是再普通不过的小鹦鹉,可在二十年前的林区,还是有点稀罕的。罪魁祸首始终是黄色的那只,养久了才发现,这家伙个头大,嗓门大,脾气更大,阳光底下一照,玻璃珠儿似的小圆眼里泛着红光,一副极不好惹的样子。

不过奇怪的是,这只见谁咬谁,怼天怼地的阿黄,唯独对比它小了整整一圈、整天闭么呵眼不闻不问世事的小绿俯首帖耳。我不止一次惊讶地发现,每每气咻咻刚咬完人的阿黄,一转身的功夫就被小绿按住头猛啄,低眉顺眼只有挨打的份儿,完全没有还手的意思。

真是一物降一物啊,我感慨。饶是我总手欠几次吃过阿黄的亏,看它被揍成这副惨相,也有些于心不忍。

我爸我妈言之凿凿地说:这俩是一对儿,绿的是老婆,黄的怕老婆。

他俩是如何辨别鹦鹉雌雄的呢?我百思不得其解,但看到他们笃定的样子,心想,他们说是就是吧。

鹦鹉不止与人斗,天敌来了照斗不误。夏季的白天,鸟笼挂在院子里,晒晒太阳吹吹风,晚上则放在门斗。之所以不放屋里,主要是这俩货精力实在太旺盛,基本天没亮就开始嗷嗷唱歌,吃饭要唱,喝水也要唱,洗澡的时候更是大放其声,也不知道洗个澡高兴个啥呢。关键嗓门还贼大,要是把它俩放屋里,那谁都别想睡觉了。

这一唱不要紧,到底被邻居家老猫盯上了。有天半夜,我睡得迷迷糊糊,突然被一阵喳喳喳喳、惨烈于往常数倍的鸟声吓得浑身一机灵,说是惨烈,倒不如说是愤怒更准确,那撕破黑夜的叫声,几乎没有恐惧,更像是一个暴躁的酒鬼在骂街。

赶紧披了衣服出去,只看到鬼祟的老猫一闪而过逃窜的灰色影子,而笼子里,激荡着一堆尚未落定的鸟毛,还有已经炸成一个盛怒的毛球的黄鹦鹉。见有人出来,仍抖搂抖搂张开的翅膀,余怒未消地高声叫骂几句,这才罢了。

为了防止老猫再来搞偷袭,我们把笼子拎进屋里。第二天才发现,已经若无其事的阿黄,翅膀下的羽毛上居然有斑斑血迹。

我爸大为赞赏,说:厉害厉害!要是别的鸟,就算昨晚不被老猫掏去,估计也早吓死了。

我们由此对鹦鹉另眼看待,本以为只是空有一副好皮囊、实则娇滴滴的少爷小姐羔子,没想到人家是鹦鹉中的战斗机啊!

也许是战斗过后损耗大量体力和精力,鹦鹉有点打蔫,胃口也似乎差了一些。我爸从仓房抓了一小把松子塞进笼子,说:吃点好的吧。大抵跟小孩儿感冒发烧的时候,大人会说,吃点罐头吧。一个道理。

鹦鹉夫妻顿时来了精神,咔咔咔嗑得那叫一个溜,吃得唾沫星子跟松子皮一起在嘴角转着圈横飞,哪还有半点萎靡的样子。

然而没过几天,鹦鹉又莫名其妙消沉了下去,蹲在横杆上耷拉着脑袋,不叫不跳不吃不喝,从头到脚都透着颓然。

来病了?我爸狐疑地绕笼子打转,绕了几圈也没想出个所以然。还是老法子,喂点松子吧。还真是,松子一到,百病立消。我们看着嗑得旁若无人的鹦鹉面面相觑,病好得这么快,莫不是……在装病?

果不其然,才过三五天,小骗子夫妇又蔫了……

鹦鹉在骗吃骗喝中,在我家不知过了几个春夏。即便不再年轻,阿黄依然每天骂骂咧咧,咬这个怼那个,他媳妇则是一如既往的高冷,闲暇之余揍阿黄。

某个刚刚解冻的春日,我爸和我妈正在炕上吃午饭,突然听到院里传来纷乱的鸟叫,其激烈程度不亚于老猫来偷袭的那个夜晚。隔窗一看,一只不知哪儿来的隼正在对鸟笼发出猛烈的攻击,想必是刚刚捱过一个漫长的冬季,这只在山林里饿得稀里糊涂的隼不知怎么就闯到了人类居住的区域,一眼就瞅见了笼子里这俩活蹦乱跳的肥美猎物。

他妈的!欺负到家门口了!我爸一扔筷子大步出门,第一回合居然败下阵来,那隼面对赤手空拳的我爹居然毫无惧色,转头就冲着人来了。那尖锐的喙和爪,可是不容小觑的利器,招招冲着人脸来,被啄到或抓上一下可不是闹着玩的。我爹大怒,转身拎了把板锹过来,战斗场面那叫一个空前激烈!我爹气急败坏挥舞着铁锹,鹦鹉在笼子里上蹿下跳大吼大叫,还冲着外面的猎杀者猛扑,那只隼若不是过于凶猛,大概就是饿昏了头,面对身型庞大且带着武器的敌人,竟奋力纠缠了几个回合才不甘心地飞走。

要是我的枪还在,还轮得到你在这撒野?我爸看着逐渐消失在空中的隼,气哼哼地说。

此役过后,我爸对战斗鹦鹉更是赞不绝口:这家伙,相当厉害!对着比它大那么多的隼,一点不带怕的!

然而,以战斗为乐的鹦鹉,爱装病骗松子吃的鹦鹉,终究还是在不知不觉间老了。天天可着阿黄一个人欺负的小绿,在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日子毫无征兆地咽了气,只剩下仍保存着满腔斗志的阿黄,该吃吃该喝喝,有人胆敢把手指伸进笼子,还是会冲过去嗷呜一口死死咬住。鸟的世界啊,终究看不到太多的悲喜。可谁又能肯定,不再挨揍的它是不孤单、不悲伤的呢?

我上大学的某天,我妈打电话告诉我:黄鹦鹉也死了。

此后若干年,我妈每次提及阿黄的死仍是无比自责,她坚持认为,是因为她那天晚上忘了喂食,把阿黄给饿死了。

哎呀太可怜了,你说养了这么多年,居然让我给饿死了,可真是……我妈连连叹息,心里十分不好受。

但我觉得,已经在我家生活了几个年头的阿黄,是到了该去开辟新战场的时候了吧。

那之后,我家倒是再也没养过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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