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好莱坞看美国导演拍戏

1997年初，我在洛杉矶一家中文报社打工，担任《美中时报》副社长兼美中文化出版公司总编辑。报社是编采合一，我既要当记者采写报道，还要做编辑在电脑上改稿排版。报社社长出国前在人民日报工作，我曾在光明日报工作十年。我擅长写报道、专访、人物，他写评论是高手。我们两人的默契配合使这张报纸办得有声有色，在侨界算是有点儿影响，引起各方面的注意。

当时，我同时打三份工。上午九点至下午三点在报社。四点到七点接送一个台湾移民家庭的小男孩上补习学校。晚上八点至十一点在旅馆做夜班经理。我本人也住在这家旅馆。旅馆地处墨西哥移民区，老板是一对来自台湾的夫妇。根据协议，我每晚值三个小时班，星期日值全天班，这样可以免去我房租的一半或三分之二。那段时间里我可以说是疲于奔命，留给现在的记忆是从一条高速公路到另一条高速公路，再到下一条高速公路。那小男孩的家住在山上，我开着二手马自达上山还要下山。那小家伙是个NBA迷，偶像是乔丹。每天傍晚放学都要赖在学校打篮球，常常过了七点还不愿回家。为此，我不止一次晚班迟到，老板老板娘既谅解也不少训斥。

一天在报社排版，广告业务经理送来一份广告：米高梅电影公司筹拍电影《红角落》招群众演员。我记下广告内容和报名电话，并在一个星期日开车近两小时去洛杉矶西南一个小城参加面试。那天，参加面试的人很多，有新移民，也有老移民，女的花枝招展，男的西服革履。后来参加了两天的拍摄，到场做群众演员的近二百人，每人每天的报酬扣税后是一百二十七美元。

《红角落》是由米高梅公司投资的一部影片。后来知道这是一部污蔑中国司法制度的反华影片，主演是好莱坞大碗儿李察基尔，两个华人女主演是白灵和孟广美。电影里的一些场景是导演在北京偷拍的，近景则是电影公司在洛杉矶西南一个小城附近空地上搭建的。应该承认那场景搭建得实在逼真，我几乎走遍了那个复制的北京城（部分）的每一条胡同，那四合院破旧的墙，屋门口的蜂窝煤炉，残破的自行车，那种氛围，那种气息，确实有点儿鬼斧神工。

我参加的那两天的拍摄拍了两个场景。一个是北京的街头，我与几十个男男女女被要求在街上走来走去，那天，我穿西服打领带，在人丛中晃悠，熬了好几个小时，吃了一顿丰盛的推迟了的午餐后又等了不知多少时间就被打发回家了。另一天的另一个场景是在摄影棚里，拍的是孟广美饰演的模特在T型台上走猫步，我们这帮“绅士”算是观众。台上，女模特春光乍泄，大灯下，“绅士”热汗淋漓。后来，有人告诉我，那两个场景都多拍了许多条胶片，有的竟达三十几条。再后来有人告诉我，当时有几条是专门拍我的，专门拍我在街上走来走去。给我的解释是：这是在拍摄反华影片，而我的身份“可疑”。

《红角落》公映后我还专门到影院去看了。看完了，我笑了。至此，好莱坞在我心中的形象一落千丈。先不忙讨论影片的内容如何，只是人物的装束、对话、做派等就让人忍俊不禁，也许编剧和导演要歪曲丑化中国司法制度的心愿过于迫切，愣把正剧弄成了闹剧。李察基尔应该说一个好演员，却让达赖给弄迷糊了，不好好演戏却过于关心政治。看来到什么地方“主题先行”都不灵光。

这时候，我已经离开《美中时报》和美中文化出版公司，到了另一家中文报社做记者。巧的是我被安排去做《红角落》的报道和对女主角白灵进行专访。专访见报后我打电话告诉白灵，她当时住在洛杉矶西一个滨海小城的酒店里。那是个周末，按电话里的约定，我开车去酒店给她送报纸，因为她对有中文报纸报道她感到很高兴，想看看报纸是怎么说的。那一天，我提前去了，因为那是一个非常美丽的小城，开车过去需两三个小时，平时去也是匆匆忙忙顾不得赏景兜风。我开车先沿着海滨转悠，开着天窗，风钻进来，惬意极了。后来，我去了酒店，一个相当豪华的酒店。在大厅里等了约一个小时，她才从外面回来，有点儿疲惫的样子。在大厅里，我们相对坐在沙发上，我把报纸交给她。后又去她的房间小坐片刻就告辞了。据悉，这些也都被人拍了下来（后来了解到，我的许多活动都有人拍“记录片”，而且还根据这些素材进行电脑合成，于是一个个莫须有的罪名有预谋地栽在我的头上）。

白灵参拍《红角落》后被中国政府禁止入境。片中扮演法警的两个人，一个是演员，一个是画家，都是我的朋友。据说有一阵子也被禁止入境。但后来知道，他们被解禁，一个曾回国采风，另一个参演了一部挺轰动的电视连续剧《走过旧金山》。

时过境迁。过去的事能一笑了之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