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窗外花开正浓,香飘四溢。一阵风吹来,满园子的人和物都沉浸在沁人心脾的桂香里,空气中弥漫着飘渺不定的清甜味道。
北京的闷热被几场雨水赶得远远的。夜凉似水,天上弯月正渐渐丰盈。谁站在润白银净的花树阴影下,吹响一管悠扬缠绵的弦笛。精致的花瓣,伴着温柔的叹息,轻轻滑过颊边,晶莹剔透的色泽,透出隐隐淡淡的清香。千娇百媚的心事被碎成层层的涟漪,在暗夜里荡漾开来。
我们院子里有一个开朗善良的老人,他最大的心愿就是在南沙沟小区的院子里栽满大大小小的桂花树,希望和他一样的从领导岗位退下来的老同志,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田园生活。黄昏散步归来,可以坐在浓浓的树荫底下喝酒下棋,与家中相濡以伴的妻子聊着闲话家常,乘着凉风徐徐。那样地轻松惬意,悠然自得。
当年,风华正茂的他,正是在家乡桂花开得最浓最香时,于花树底下认识了未来的妻子。那个温柔美丽,纯净得几乎一尘不染的姑娘。
第二年的八月,在秋风醉人的桂花香里,十八岁的少女穿着花一般的粉衣长裙,站在桂花树下,青春洁白的粉颊被映得无比动人如霞,幸福地成为了少年的新娘。
每年的八月里,那棵惟一仅存的桂树枝头总是挂满了一簇簇、一团团色彩淡黄的小花,金灿灿的像小米的米粒。那股甜甜、淡淡的清香从茂密的枝叶间悠悠飘出来,深深地,渗透至人的心底。醉人的桂花香仿如昨日它醉人的模样。祇要轻轻伸出手指,就能触碰到一股淡淡沁入心脾的冰凉。
去年老人独自走了,留下了和他风雨同舟60年的老伴。他们特别喜欢我的女儿。女儿刚能喊第一声爷爷奶奶的就是他们俩。八月过后,我带着女儿路过5号楼后院,看见老奶奶在树底下正在铺着一张张洁净的报纸,然后轻轻摇动花枝,细碎甘甜的花瓣犹如丝雨般纷纷飘落,洒满奶奶瘦弱的肩头。依旧温柔的她,那一刻又想起了谁?
而今夜,家人都在睡梦之中吧,无人可与我细诉这异样的心情。于是,我又一度想起了你。在我那也爱吟风咏月,纯真烂漫却偏要“为赋新词强说愁”的年纪里和你相遇,使我能庆幸在自己最美的时刻,与人生醇净无瑕的爱情遭遇。
我幻想徜徉在花树下,粘染了满身的桂花香。鹅黄粉白的花瓣落满我乌黑的秀发,散发出醉人的刺鼻清香。我平静地看满树桂香在风中荡漾,任由它轻轻染湿了我薄薄的衣裳。
秋天到了,幽幽的一缕香,总是飘在我深深的旧梦里。仿佛你来过,又转身离去时,留下迷人的芳香气息,足以让我怀念一生。秋天的时候,我想把桂花摘下来夹在封页中寄给你,把“暗淡轻黄体性柔,性疏迹远只留香。何须浅碧深红色,自是花中第一流”的诗句寄给你。把这平淡中的高韵寄给你。虽然我无法想象,你在轻轻抖落牠们的那一刻,心里会想些什么。
花会干,色会淡,但香味绵长依然,绵延在书页里久久不散。不知你是否会好好地将牠们珍藏,然后时时忆起我的模样。
悠扬的管弦依旧在静谧的深夜,如水般荡漾,几多心思愁绪已阑珊,浓浓淡淡萦绕不去。花开花又落,都已随风而去,满腹的相思沉落,祇有一缕桂花香,在心底暗自飘过。
而秋色无边,花香飘郁的季节里,在那片幽静的桂花林,我依旧在等待;风儿宁静,月光明明。我在想,我在念。等待还能多久?一小时,一天,一年,还是一生?……
这又一年的八月桂香里,我的一份真情,是否能循着月色,踏着花径,找回我心灵深处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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