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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与狼(3)

(2007-12-21 11:13:19)
标签:

文学/原创

分类: 娟子的小说

                       3

   她是一只掉了队的狼。

   准确地说,她是一只被抛弃的狼。

   几天前,一个夜晚,她的团队集体路过这个地方。他们受到敌人的侵袭,敌人不仅占领了她们的领土,还一路穷追猛打,让他们慌乱地跑到这里。一望无际的黄土,一望无际的群山,敌人的威胁已经不在,他们却又必须面对饥饿的威胁。

   这些残兵败将经过这里的时候,已经精疲力竭。队伍的规模越来越小,那些老弱病残已经逐个成了健康群体的充饥物。大家越来越感到恐慌,恐慌自己从健康沦落到老弱病残,然后沦为健康者的食物。他们把所有的希望寄托在他们年轻的首领身上,现在只有他还坚信很快就会走出这片不毛之地。

   可是她不小心掉进了一个井里,当时大家都很沮丧地走着,然后听见她在井里的呼叫。

   她掉进去了。井,并不深,但她摔伤了腿,很痛,动都不能动一下,如果能动,凭她的轻盈完全可以跳得出来。她的同伴们心不在焉地在井的周围转了转,他们讨厌这种事情的发生,即使不出意外,不发生危险,他们已经很难生存。他们每一个现在都无暇为了除了自己之外的别的生命担忧了。他们没有能力救她,即使有能力把她救出来,她也无法走路,无法跟得上队伍了,最后她必将会成为他们的食物。

   有几只狼现在就打她的主意了,他们把她分而食之,就像白天分那只小狼,足可以让他们坚持一段时间,然后有足够的力量赶路。

   但是没有哪只狼敢动她,因为她是首领的爱人。

   首领跳了下去,看了看她的伤。他试着让她动,可她真的不能动,他碰一碰她受伤的腿,她就痛得惨叫!

   她痛苦的叫喊让他很心痛!他绕着她走了几圈,不知道如何是好!他很想责备她,为什么不小心些?这个时候出事,真的太棘手。可他忍住了,这个时候,她要的,不是责备。

   他抬起头,他看到他的子民们都已经不耐烦了。

   他亲了亲她的脸庞,一言不发,跳了出去。

   他必须要做个决定!

   他站子民中间望着他们每一个。他想知道他们的态度。他们应该都明白,她对他的意义。

   然而,他们中间,却没有一个回应他的目光。他们不需要说什么,也不需要表态。他们都望着远方,眼神中充满了迷茫。可他们冷漠的无言和迷茫的眼神已经表明了态度。

   他们在等待他的决定。

   他知道,对于她受伤这件事上,没有一个支持他了。他能理解,如若在平时,他们会比他更积极地去救助她。

   他知道,他正面临一个他一生中最重要的选择。

   要么,他扔下她,带着大家走出这片荒山;要么,他留下来,保护他,陪她度过她最艰难的日子。

   除此之外,他没有第三条路可走!

   他低头看井里的她。

   她正睁着泪眼望着他。

   他知道,离开她,她无法生存。

   她那么爱他,那么依赖他!

   他真的就这样扔下她,离还在伤痛中挣扎的她而去吗?离开了她,生命还有什么乐趣吗?

   他爱她!毋庸质疑!他一直认为自己不能没有她!他可以让她过最幸福的日子,他一直坚信这一点。

   他从来没有想过,爱她和做他的首领会有什么冲突!因为他是首领,他才更有能力独自拥有她,更有能力保护她。

   可是现在,他如果为了爱情勇敢地留下来,那么,就意味着,他将不再是首领。

   如果,他不再是首领,他的子民会有两种选择:第一,重新选出首领,带领大家寻找新的家园;第二,大家群起而攻之,让她成为俘虏。

   他看了看他们每一个,他们都在死亡的边缘挣扎。从他做首领第一天起,他们一直都很乖顺,他们服他。他年轻而有魄力!他们一直都信任他!特别是这次遭遇,他们一直跟着他,他们相信他会拯救他们,带着他们走进另一个伊甸园。

   他真的要为了爱情,辜负子民对他的信任吗?他真的要为了她一个,弃所有的生命而不顾吗?

   不知道还有多远的路要走,不知道多久才会拥有一个新的家园。

   一路走来,他的心一直被绝望充斥着,但他在子民面前一直信心十足!因为他是首领!他没了信心,就等于集体自杀。

   他忠于爱情的选择很可能让他们这个小王国从此不复存在!王国不在了,他还有生存下去的意义吗?他和她还会幸福吗?他要背上怎样的一个沉重的十字架?她呢?一辈子也都将会在内疚中生活了。

   爱情,永远不只是两个个体的故事!

   他决定放弃她!

   这个决定让他感到刻骨铭心的痛!

   但,这是他目前唯一的选择了。

   他不能自私,不能感情用事,不能一意孤行!

   因为他是首领。

   因为他是首领,所以他不能完全为自己而活!

   他第一次感到悲哀,为权利和责任而悲哀!

   他对子民们说:“我们走!”

   她在井里听到了他最后的决定,知道了自己的结局,于是停止了痛苦的哀号,她用舌头舔舐着伤口,泪水从美丽的眼睛里流了出来。

   她还年轻,她从来没有想过,她这一生会有这样的劫难;她也从来没有想过,她会遭到抛弃。

   她不怪他!

   她已经感受到了他的挣扎,感受到了他的无奈。

   这已足够!

   他爱她,她不怀疑这个,就已足够!

   他无能为力,因为他不是个普通的百姓。

   他身上肩负着重大的责任,他的生命中,不能只有她一个!

   可是她知道自己这样被抛弃后的结果,这两天的赶路,她已经知道她陷入了一个什么样的境遇。

   狼们纷纷离去了。

   他,是最后一个离开的。他在井的周围绕了几圈,看着她含着泪水望着他的眼睛,于是他仰天长嚎了一声,那嚎叫充满了无限的留恋和悲痛,更多的是自责和无奈。

   他有着至高的权利!他有着对她全身心的爱!然而他却不能继续保护她,他却必须抛弃她!

   他不奢求她明白,不奢求她谅解!

   在生存的边缘,他无权再谈什么爱情!

   他们就要分别了,他的威严只能让大家没有瓜分她,暂时留下了她的性命,这是他能为她做的最后的事情了。如果,她能够活下来养好了伤,追上队伍,那将是他最希望看到的结局。

   但是,他知道:这种可能,微乎其微。

   他还是走了。

   留下她一个在漫无边际的黑夜里,等待天明,也等待着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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