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十渡出来刚上了主路，村夫说前面不远就出北京到河北地界了，我也觉得困了，眼睛眯得跟猫一样。

       你又要睡啊？

       中午吃的太多了。我哼着鼻子说。

       你别睡，你睡我开车无聊会困的。

       困你就睡呗，没人拦着你。

       我敢睡吗？我要睡了，那你永远也醒不来了。你精神精神，跟我说说话。

       我努力扒开眼睛：老公，我觉得开车旅行很无聊，不如坐火车，可以走动，可以躺着看书。

       你看DVD好不好？那有《色戒》。

       不看，怕看了会更困。哎——你看，那是什么牌子？

       野三坡。

       什么意思。

       一个玩的地方呗。   

       我想去看看。   

       妈呀，你可真是旅游啊，这才走几步啊，就又要下路？

       求你了，我真的不愿意坐很久的车。再说了，那地方一定很美，完全是自然景观，咱就去顺路看看，不耽误很久。

       村夫无奈：好，好，说好了啊，就顺路看看，别耽误太久。

       好，一定。

       于是，我们往野三坡进发。开了好久才到地方。我还真没说错，真是自然呢，怪不得称为“野”呢，还真野。

       老公下了车四周看了看：城市里呆久了，连这破地方都成了抢手的景观了，我小时候，我们老家周边那大山，那才叫山呢，横看成岭侧成峰——

       行了，行了，别抖你那几句小学时候学的诗了，前面看看，有什么野果子吃。

       你就知道吃，这上面的东西可不能随便吃啊，你知道有毒没有啊？

       哪那么多毒啊？放心，我比它毒，以毒攻毒！

       爬了一会山坡，见到几个年轻人，下来，我急忙走过去问：你们玩过啦？

       玩过啦，玩过啦！

       有什么特别好玩的吗？

       也没什么特别的，最特别的就是那边——一个女孩子指着远处——那边有农户养了好多羊，那羊是散羊的，味道好极了，昨天晚上我们围着篝火开晚会，吃的烤全羊，那味道是我长这么大吃过的最好的美味了。

        我吸了一下口水，回头看老公：我想吃烤全羊！

        

        咱说好就是转转的，然后赶路。

        赶什么路啊？我们不是出来玩儿吗？玩儿就是以开心为主，赶哪门子路啊？你要是赶路的话，我就坐车上睡觉。

        好，好，咱先过去问问，看看情况再说。

        爬了近一个小时，累得我呼哧气喘，大肚子村夫更是上不来气儿。

       真得多出来锻炼锻炼了，村夫感慨着，我小时候，走起山路，那真是健步如飞——

        得！好汉不提当年勇，我看你现在不是健步如飞，是肚子超肥！

        两个人喘着气走到农屋前，哇，好美的草地啊，无数只羊悠闲地在草地上散步，吃草，晒太阳。有的羊卧在草地上抬头看着蓝天白云打盹。

        老公，你看它们多悠闲多滋润啊，我此刻真想变成一只羊！如果，你是那含泪的猎手，我就是那只等待你的羔羊——

        呕！恶心！别煽情了，你现在变成一只羊，就你这么肥，估计晚上就被抓去烤了！

       也是啊！那还是不做羊了。我看了看那些悠闲的羊想：它们是不是知道自己时日不多了，才如此放松的呢？做人也是这样吧，总是在最后时刻才知道自己瞎忙了一辈子，都不知道轻松做人！

       我这边胡思乱想呢，老公和农夫已经热烈地交谈起来，谈的都是什么养殖业啦，屠宰啦，经济啦，啥啥啥的，我在旁边着急：老公，你就问烤全羊多少钱一只就得了。

       你还真吃啊？我们俩能吃完一只全羊吗？

       我起码能吃两条腿。我勇敢地表态。

       好，就算你能吃两条腿，我也能吃两条腿，那身子呢？头呢？

       那——我们可以打包。

       打包？一边开车一边吃，一路吃到广州，估计到广州，你一听到“羊”这个字你就得吐。

       那——我们可以把吃不掉的送给别人啊！哎——我有个好主意，你看那边，还有四个游客，我们跟他们合伙烤一只羊，准吃的掉。

       对，对！农夫说，来我们这儿的经常有几伙搭伴儿烤一只的。你去选吧，随你挑！

      你看是吧！我骄傲地看着老公。

      老公拉着我走开：他当然愿意你跟别人搭伙啦，他就是想赚你钱，不然，你看吃不掉，你就不吃了。

       多新鲜啊！人家做生意不就是为赚钱，白送你啊？

       你真想吃啊？

       恩。我可怜巴巴地看着老公，我都是在电视里看蒙古人烤全羊吃，看着好香啊！

       我们在那新疆的饭店里不也吃过烤羊腿吗？

       那是烤羊腿，不是烤全羊，我就是想亲眼看火上烤着整个一只羊，然后我能拿刀子到上面割我想吃的那部分。

       唉！村夫叹了口气，好吧，那我们去挑吧。

       我和他走向羊群，他还在感慨：要我说，孔子那句“惟小人和女子难养也”应该改成“惟小人和馋老婆难养也”。

        老婆你都养不起，你还混个什么劲啊！你要是这么说，我就到外面去宣传，说老婆想吃点什么你都买不起，我看你怎么立足！

        好，好，怕了你了！挑吧，不能挑太大的。

        可挑小个的话只能是一只小羊啊，那小羊那么小，还没长大，你忍心杀它吗？我不满地看着老公。

        你这是假慈悲，哦，大了就该杀，老了就该杀吗？

        可如果必须选择的话，老的反正活的时间长了，小的还没有经历很多呢，它们或许还没谈恋爱呢。

        行，行，随你，你愿意选老的选大的，你随便。

        我慢慢走着，逐个看着羊，它们不怕人，你过来，它就抬头看你，那眼神充满了忧郁和哀伤。它们难道知道我们是来杀它们的吗？我顿时心软了。

        老公，我不吃，我们还是走吧。

        怎么了？刚才还张罗着吃，怎么又不吃了。

        你看它们多可怜啊，你忍心挑出一个结束它们的生命吗？

        切！你以为你不吃，它们就能活的时间长吗？养它们就是为了吃的，它们早晚要死。

        可我不想亲手指定它死，佛说不能杀生！

        伪教徒！你整天大鱼大肉的，哪个不是活的？

        可我没看见它死啊？

        没看见它死你吃了你还能说没杀它吗？有本事你吃素！

        喂，你是来跟我对着干的吗？

        好，好，我不跟你辩论，你不吃咱就出发，我本来也不想留在这儿。

        正说着，刚才看到那四个人朝我们走来，其中一个中年男人笑着说：你们也想吃烤全羊吧？跟我们搭个伙好不好，我们吃不掉一整只。

       我和老村夫相看了看，我急忙点头：好，好，不过，你们来挑羊，我不挑！

       没问题，没问题！

       就这样，等我从山那边采了很多美丽的树叶和野果回来时，农夫已经开始点火了。

       天渐渐黑了，篝火一蔟蔟点燃了，照亮了晴朗的夜空，空气里散发着野草的气息和烤羊肉的香味儿。

       我们大家流着口水盯着眼前转动的烤羊，农妇熟练地对它进行着加工。

       大餐终于开动了，大家跟抢似的开始挥舞着手里的刀子，村夫已经完全忘了给我上政治课，吃得满嘴流油，还跟旁边一起探讨着，交流着。大家都不住地点头称赞这羊的味道。一时间，场面热闹非凡。

       我跟谁也不说话，闷头吃，那个女孩子说的没错，这大概是我有生以来吃的最好的美味了！吃到兴处，我跟他们要了瓶啤酒，跟大家推杯换盏起来。

       吃饱了，喝足了。摸着圆圆的肚子，满意地打着嗝。

       老公推了推我：行了，可以出发了吧？

       啊？这就走啊？

       不走你还想怎样？

       哎呀，我吃得好撑啊，不想动，老公，我不想去广州了，咱们回家睡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