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上河图》之深度解读
(2025-10-14 19:36: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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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明上河图之深度解读
文/袁林
众所周知,北宋版《清明上河图》的作者是张择端,这个说法没错,但是它不够准确全面。
这样问题就来了,如此庞大细致的描绘,是张择端一个人完成的吗?如果他每天拿着画架从早到晚去写生,那得多大工作量,要耗费多少时间?还有,如果是私人创作,谁能满足他日复一日的费用支出?纸张画笔尚在其次,一日三餐如何解决?张择端并非富豪,父母都是平民,在东京大都市作画,“长安米贵,居大不易”,他得租房,要吃饭,这可是一大笔开销。要干成一件大事,广交朋友不可少,还要想方设法结识权贵,打通关节,种种开销更是无法计量。
北宋最大的文化工程
说到此处言归正传。鸿篇巨制《清明上河图》,其实是宋徽宗赵佶倡导并亲自过问的文化工程,意在宣传大宋帝国的繁荣昌盛。
赵佶有此念头,还要从老爹宋神宗赵顼说起。赵顼任用王安石施行改革,出发点很好,但是副作用也大,直至“民怨沸腾”。在此期间,有一位叫郑侠的业余画家,担任京城安上门监,每日坐在城门口执勤,目睹城外饥民“扶携塞道,羸瘠愁苦”,顿生为民请命的豪气,于是现场写生,创作出《流民图》,专门暴露社会阴暗面,意在指控王安石变法误国害民。
《流民图》影响很大,成为保守派攻击王安石的重要推手。然后,神宗死,哲宗、徽宗相继上台,为了继承乃父神宗的遗志,消除《流民图》的负面影响,彰显物阜民丰的大好形势,身为书画大师的赵佶决定以画笔作武器,为赵官家树碑立传。此乃《清明上河图》诞生的大背景。
创作《清明上河图》的详细经过,史书并无记载,著名历史学家黄仁宇先生通过一些零碎的历史记载,写出长篇小说《汴京残梦》,用生花妙笔再现了《清明上河图》的诞生过程,不乏合理的想象,但是基本情节、时间节点和主要人物,均有史实依据。
宣和四年(1122年),遵皇上旨意,《清明上河图》创作组应运而生。该机构隶属朝廷书画局。书画局是当时特有的文化机构,源于赵佶对于书画的狂热爱好。
创作组的第一任牵头人不是张择端,他叫刘凯堂,官职为将作监。所谓将作监,乃是掌管宫廷、寺庙建筑以及各类工艺品设计制作的官职。严格说来,这个职务更接近工程师设计师。
刘凯堂有水平,但性格耿直,脾气火爆,手下的写生画稿稍有差池,他的训斥打骂随手就来。
刘凯堂或许没有吃透皇上的心思,经常宣扬此画作一定要真实可信,要经得起历史的检验。但是如此一来未免会暴露大宋帝国首都的阴暗面,比如无处不在的妓馆,每隔三五百步就会出现的巡捕屋等等。
刘主持也不会善待下属,任上呆了一年多,手下怨声载道,只好卷铺盖走人。但是由于他的严格管理,一年多毕竟留下了大量手稿,这也是功不可没呢。
第二位主持何叙,是刘凯堂的反面,每天上班掂一壶烧酒,吟诗喝酒,云遮雾罩,手下人爱干啥干啥,上任不足一年又被解职。
接下来就轮到了张择端。
这里多说几句。北宋的科举考试跟我们想象的不同,当今人们对于“科考”的理解,基本源于明代,所谓的“八股取士”。北宋不是这样的,经王安石改革,到徽宗一朝,北宋的科举考试分别为经学、算学、画学和医术,文科理科各占一半,应该说很先进了。经学是必须的。一个求上进的年轻人,即使你是美术天才,但熟稔经学已然必不可少。这跟当今高考有些相似。后来,源于赵佶对绘画的挚爱。一些美术天才可以不经过经学考试,直接进入国家级的书画局。据说张择端就是破格录取的。
史书载,张择端“工于界画”,尤其喜好绘制“舟车市桥郭径,得以自成一派”。所谓“界画”,可以理解为使用工笔画手法描绘房舍舟车。
朝廷这一次真正是任人唯贤了。张择端的创作风格,恰好适合宋徽宗对于画作主题的要求,同时,他又是一个办事认真,雷厉风行的主。
张择端上任不久,便拟定了这幅旷世巨作的题目:《清明上河图》。
黄仁宇先生在书中如此解读:他(张择端)对部下解释,其一,此处的“清明”不是清明节,而是泛指春天,万物复苏,欣欣向荣。
其二,这个《清明上河图》的命名,乃是秉承了“今上”的意思。“今上”者,徽宗赵佶是也。这或许可以证实,当初若无赵佶点头,“清明上河图”这五个字在中国绘画史上就不会出现。
东京汴梁,百万人口,百业兴旺,用一张五米多的窄幅画卷表现都市生活全景,一定要巧思安排,去芜存菁。比如饭馆酒肆,一般都是扎堆经营,若如实去表现美食一条街,那接下来是不是还要安排果品一条街,妓馆一条街?如果全部如实表现,别说五米多,就是五十米画卷也是不够用的。
按当今的说法,《清明上河图》的创作,必须“源于生活,高于生活”。
话虽这么说,但是想一想创作过程,想必是极其繁重的。
《清明上河图》创作组有十多位画家,每日活跃于汴梁城的各个角落,记录市井画面的方方面面。
黄仁宇徐先生在《汴京残梦》中如此描述:
书画局“十二人分作四组,先自京城垣河渠街巷据实描写,又用另纸临绘人物牲口舟船车马,再由主持掺和翰林院学士研究,从草稿之中选择编辑成章。”
在绢上描画人物,由于笔锋极为纤细,画家们需使用一种特制的毛笔。笔尖饱蘸墨汁之后,放在一边,经过一昼夜后水分蒸发,柔软的毛笔尖就变得如同铅笔。用这种笔在绢上勾勒出若隐若现的线条,然后画出图像。
这样的操作可以说聪明至极。如果直接上墨笔描绘,那五米多长的白绢不知要损耗多少呢。
现今主流说法,《清明上河图》创作于徽宗一朝,通过《汴京残梦》的描写,我们不妨将时间确认得更精确一些,那就是《清明上河图》完稿时间应该在1125年春夏之交,这个时间节点真好,它恰好站在中华数千年文明的巅峰。当年秋,北方烽烟四起,局势危如累卵,越年为靖康元年,金军攻破汴梁,繁华盛景顿时扫荡一空。
金军大兵压境,有史料称张择端“以失位家居,卖画为生,写有《西湖争标图》、《清明上河图》”。
张择端将作品呈交,并遵旨描画出备份,之后便返回山东老家。 他在金军破城前不辞而别,躲过了浩劫,但是他“失位”了,也就是擅离职守。之后不可能再为朝廷服务,后半生只能“卖画为生”。
按说,正本副本出自同一人之手,应该跟复印没有差别。但是黄仁宇先生认为并非如此,他有证据。
《清明上河图》创作过程中,徽宗赵佶膝下排行二十的小公主柔福,年方十六,忽然起了一个念头,她要把她自己放入画中。柔福公主(宋朝称帝姬)是赵佶的心肝宝贝,她想入画,找个人来画就是,于是经大太监杜勋操作,找来画家徐承茵现场写生,其画中身份,是一位站在轿前服侍轿内主人的小丫头。遵照赵佶的旨意,《清明上河图》必须表现百姓市井生活,皇室及高官显贵均不得入画,所以柔福公主作侍女装扮。
接下来故事很复杂,此处删繁就简。
金军大兵压境,赵佶匆忙中将皇位交给大儿子赵煦,是为宋钦宗。皇上换了,下面的大大小小自然也要换,新任皇帝的管事太监梁师成秉承上意,吩咐张择端作画时,把原图中那个奉茶的小侍女(柔福帝姬)换下。
如此推理,两幅《清明上河图》里就有两个不同的侍女了。巧合的是,本文作者不久前在网上观看《清明上河图》图片,其中就有一张轿前侍女图,看模样有三十多岁,相貌平平,并无十六岁小公主的娇憨调皮。那么问题就来了,如果此事属实,现今我们看到的《清明上河图》,应该是那个备份了?
在《汴京残梦》结尾处,黄先生卖了一个关子,他写道:“当日徐承茵所画柔福小像,则事隔八百余年,又在“文化大革命”后出现,此淘气的小妮子仍栩栩如生,由本书作者向藏件主人得描绘如下。”
《清明上河图》历经金、元、明、清,辗转流落八百多年,抗战期间,溥仪把它带到长春,抗战胜利后该画流落民间,1949 年在吉林通化被发现,送至北京故宫,收藏至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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