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的一天一般程式是这样的。
早晨,如果正常的话,8点到8点半,起床。所谓的起床,其实也就是由佣人扶起坐在床上,打来热水,湿了毛巾,擦洗脸面,尤其是最近发炎红了的右眼。在佣人端着的面盆里漱口,装上假牙。开始床上早茶。就是那种发酵红茶,煮了再加牛奶、印度香料、姜片的茶,配一块饼干。剩下的茶就着把药吃了。老太太一天得吃各种药不下6种,有管疼痛的,有管肚子肠胃消化的,有管情绪不宁的......
9点到9点半,则在床上或者沙发上,面前放好小茶几,用早餐,配着电视上的宗教频道音乐。一般男佣把她要吃的东西放好在自助餐盘里:往往是半块恰巴提(饼)、一点纯味酸奶,或者一块吐司就炒蛋,再来一杯咖啡。老太太虽然老说自己不饿,但一旦食物端上来了,她立马聚精会神的专注于面前的吃食来。虽然有时糊涂起来,手里的勺子老在空盘的地方划拉,或者举到嘴边的勺子里老是撒下点点滴滴在面前的围嘴上,但至少,她还能自己动手吃进嘴里,而且和我们吃得一样;或者说,我们随她,吃的和她一样吧。这点她一点不挑剔,很不错。
餐后一般她都会哼哼一会儿,这时得赶紧躺下。10点左右,开始洗澡换衣服,如果测过血压正常的话,则由女佣搀进浴室,打好热水,坐在凳子上擦洗;要是精神不好的话,则就在床上进行了。有时需要俺和女佣搭手,扶老太太坐在床沿,俺在背后撑着,女佣则脱衣,擦洗,上油,换衣。有时情绪好时,老太太会提出要Massage按摩,这时则白班女佣会关起房门,给她上油按摩。
虽然暖气开着,屋里温度也挺好,但是一旦湿身擦澡,老太太总会嫌冷;佣人也不可能三头六臂,而印度的佣人,说实在的,做事情很少有雷厉风行的,都是慢悠悠来着,穿的衣服不方便不说,光那条长纱巾就时时飘落地上,或者挂住哪儿了,真是劳什子的东东,需要改革掉!而老太太呢,自己也是个传统到骨子里的人,都这模样了,还不愿意穿儿女们买来的短版衣服,硬要每天换上那上衣长过大腿的老样式,每天起坐躺下,后衣片都会褶皱一堆,解手时都全身趴在佣人身上了,人还得腾出手来撩起她那后衣片才能开始,那能舒服能迅速得起来吗?可人家不管。就这样,还每天要佣人把挂在衣橱里的印度衣裤,一套套的请示给她看,满意的才给换上。
幸亏这次给俺面子,俺从加拿大带来的、原先在国内买了却从没机会穿的加厚棉毛衫裤,给老太太穿上了,一洗一换,至今还没什么意见。正好,外面再套一套印度单衣,挺保暖,且又有“面子”的。
擦澡时,俺时常闻到一股尿臊味,那是老太太夜里弄脏发出的。虽然她身下还给垫上了纸尿垫,但是因为夜里需要起来至少3、4次,睡眼惺忪的夜班女佣,为了省事,也是架起老太太,给弄到移动马桶座上,完事后,费劲巴拉给弄回床上,躺下再睡,估计小便根本就不擦的。唉~这跟国内的护工精心伺候(同等银子水平下)的精细程度,简直不可同日而语啦~
话又说回来。折腾换衣后,还要梳头。以前还能坐在沙发上,现在基本就在床上了。毛线绳缠绕在稀疏的毛发上,看着就罗嗦,可老太太固执地坚决不肯剪。前几天我们又说起给她晚上穿纸尿裤和剪头发的事,结果,穿纸尿裤的事终于点头了(其实当晚她以实际行动还是拒绝了穿,因为一夜折腾没睡,撕扯尿裤,搞得陪夜的R也灰头土脸没睡成,最终妥协,不给穿了);可剪头发的事,老太太异常头脑清醒的回了一句外交辞令“等我考虑一两天再说”,其实别说一两天后了,就是一两分钟后,她早把事情忘得一干二净了
。
如果太阳好的话,上午11点左右,就得把老太太搀扶到另一间屋床上躺下,那里的阳光正好能照在床上,可是得把窗帘拉得正正好,要既有阳光,又不能让阳光直刺在老太太的脸上......或者,坐上轮椅,乘电梯去楼下小区中心转转,晒晒太阳,做做200卢比的各项按摩器械锻炼。不过现在已经很少有这想法了。最近的一次,也是20多天前吧;出去不到15分钟,老太太就会要上厕所,只好打道回府。
午餐时间1点。先把老太扶坐床上,抱正位置,垫小茶几、净手、围围嘴,然后进餐。
人老了,吃相真是难看。但愿今后俺别这样。话说,将来俺也没这福气也不情愿,身边围这么多佣人;俺就自力更生,不遭那罪也不忍心让儿女遭罪!
如果没有什么意外的话(疼痛袭来,哼哼唧唧),老太太能半睡半醒的到下午3、4点后,这时再班师回朝到她自己的卧室。
虽然只有6、7米远的距离,可往往老太太还没挪几步,就几乎瘫软在地,这时,所有的壮劳力们就得赶紧七手八脚的,把个老太太一人抱上身,一人抱双腿,给弄到床上给躺着,这是血压骤降的征兆。
下午茶一般在5点左右,众人在老太太屋里,喝着托盘端上来的茶,吃着点心饼干,充实一下被耗掉的精神元气,陪着老太太闲聊,如果精神好的时候,还能看到老太太说笑话和灿烂的笑脸,更多的时候,则是她捂着肚子,哼哼起来,那是老毛病了,因为几年来她的最大问题就是大号小号,每隔几分钟就想去,可折腾的结果,往往啥都没有。肌肉萎缩了,就更难了,所以遇到这情况,就只有人在她肚皮上轻轻抚摸,或者干脆再给一颗gas
reliese的通气药丸。原先发现老太太每次喝完下午茶后立马发作,现在把她的茶也给停了,只给果汁、水,而且药也不等发作再给了,而是固定在下午3点左右就给服下,感觉似乎效果好点。
傍晚六点,照例做Bujia祈祷。半个小时,老太太仿若什么毛病也不曾有过。就是仪式完后,需要老太太一个个给大家在额头上抹香灰时,她老是手在托盘里没香灰的地方乱划拉,要靠厨师兼主管男佣提醒多次才能找对地方;等到给人抹香灰时,又总是抖抖嗦嗦半天,不是给抹到鼻梁上,就是剩了一个没抹;再不就是分发沐浴过神恩的水果时,那手抖抖嗦嗦,抓了这个又放下再去抓那块,最后只好“改革”:老太太先拿自己那块,剩下的,由男佣用勺子一个个派发完事。家里人多时,俺就乐得清闲,躲在房间里玩电脑,仪式结束,男佣还客气地敲房门,进来给俺发一块具有神恩的橘子
。
晚7点,是老太太喜爱的肥皂剧《Goopi》时间,俺也顺带着被培养起了兴趣,这几天也开始关心起到底谁是凶手杀了那个可恶的男人让可爱善良的Goopi被抓蹲大狱?
晚上7点不到,值夜班的女佣Babida来上班。交接完毕,便指引老太太做操。看着老太太在床上听着指令,一会儿伸腿,一会儿举手的,虽然缓慢,但都做完,与平时真是判若两人啊。
8点差一刻,则是老太太的晚餐时间。所有饭食做好后,第一份总是盛给老太太的。在众目睽睽之下,老太太专注的咂吧着饭食,假牙碰撞在一起,清脆有力,撕扯过恰巴提的右手,时常不是伸向菜,却是伸到了汤碗里,再汤汁淋漓的一路滴下,再费力地送进嘴里。这时不能多说,只有R能说几句。但现在也不灵了,上次老太太就无比生气的回了一句“以前是我教你吃饭,现在你倒教起我来了?”大家只好放弃陪坐围观,开始自己的晚餐。
8点半至九点,服过各种药物后,老太太开始睡觉。
正常的话,夜里只醒2、3次,不正常的话,则一夜折腾。
除此之外的时间,基本都在哼哼唧唧,或者不停的解释之中度过,比如,老太太一觉醒来,会直嘀咕:送我回我的家去!我要回我的房间......或者刚和英国的女儿视频过,就问“Kavita(英国的女儿)在哪儿?”或者询问一夜没睡才离开十分钟没在眼前的儿子“他在哪儿啊?”要不环顾四周,狐疑地问“这些是谁家的孩子?为什么在这儿?”怕怕啊,哪有什么小孩子啊?真是看到鬼了吗?
本来一直身体不济的老太太,折腾了这么几年了,却依然活着;倒是本来能吃能喝的老爷子,我们去年还担心要是老太太走了以后,准备把他带来和我们一起生活的,倒是去年6月,干脆利索的离去了。唉,世事无常。听R那当医生的弟弟说,老太太的各种药物的用量,还只是未到中等水平,还有发挥空间,但将来的发展趋势,可能连她面对最钟爱的儿子,也会认不出来的。这样的日子不知还要到何时?俺们的排班轮值,已经排到了今年年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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