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前，三单元的一楼搬来了一户人家，外地人，是一对年轻夫妇和一个三岁的男孩。收拾完房子，女人在家里开了理发店，男人似乎没有工作，整天坐在大门外与看车的人聊天。孩子一个人在院子里玩，玩滑板车，满院子跑，喊着叫着，很孤独的样子。这孩子长得虎头虎脑，很健康，很皮实，浑身脏兮兮的。说实话，我内心有点鄙视孩子的爹，觉得他不工作，也不管孩子，因此，对孩子也就关注不多。转眼，孩子就长大了，今年六岁了。

    五月份，一个傍晚，我在小区散步时，发现冬青丛中长着一棵小无花果树，于是就随手拔了出来，带回我住的地方，准备种在楼下的空地里。空地多年荒芜，挖开一层土，底下很多建筑垃圾，栽树并不容易。我跟四单元的一个老人借来一张铁锨，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累得满头大汗，气喘吁吁，好容易才完好了树坑。这个过程，大人们都很淡漠，路过的最多看两眼，没有人帮助我。只有这个孩子，他显得很兴奋，主动问我为什么栽树，我告诉他这是无花果树，等它长大了就会结很甜的果子。孩子就帮我挖坑，我带的小铲子很小，是女儿当年在海滩挖沙玩的。这个孩子拿过小铲子，用力挖土，这让我很感动，我就说：“这是咱俩共同栽的树，等你长成小伙子，他也长成大树了，会结很多的果子的。”对远景的期望让孩子干劲十足，我培土时他又帮我扶着小树，我浇水后，他又特意撒了一泡童子尿。

    我怕别的孩子来损伤小树，特意嘱咐他好好看着小树，别让人晃动它，孩子很认真地点点头，答应了。以后的日子，孩子每次见到我，总是说小树，说他给小树浇水了，他是很认真地在履行职责。今年夏天雨水多，孩子就说：“大爷，下雨了，小树就不用浇水了吧？”我就说：“是的，孩子。”他就很高兴地跑开了。无花果树很容易成活，且很少生虫子，细细的树干擎着几片绿绿的叶子，长势旺兴，我和这个孩子都很有成就感。

    前天下午，因为学生的事我六点半才回家，很疲惫。刚走进院子，孩子就跑上来，很高兴的样子，大声说：“大爷，我今天上小学了。”我说：“真好。在哪个学校？”他大声地告诉了我小学的名字，第一天上学让他很兴奋，可他大爷又累又饿，只想休息。就在我进单元大门的时候，孩子跟在我身后响亮地说了一句：“大爷，我和小树一起长大！”刹那间，我眼前一亮，心头一热，清纯的童音让我的疲倦顿时消失。我回过头来，认真地对孩子说：“是的！小树会长成大树，你也会长成大小伙子的。”听了我的话，孩子很高兴，飞快地跑开了。

    这个孩子，名叫健健，他多么像沈从文先生笔下的孩子，“一匹快活的小豚”！在城市里，这样的孩子已经很少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