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老家过年,有一个突出好处,就是基本不需要我们干活儿。我们的任务就是吃和玩儿。但有的活儿我还是总想插手,其中玩的成分大。
哪个小孩天生不爱玩火?管灶台便成了名正言顺的玩火理由。在婶婶的指挥下,抱一大捆秸杆进屋,码整齐,一点一点推入灶眼,灶台就像一个张着大嘴的怪物,把秸杆一口一口吃进去,变成热,化成灰。旁边还有风箱,推拉鼓风,有点像家里的吹风机。村里家家户户都用秸杆做饭,每到饭点炊烟袅袅,颇具生活气息。谁曾想,当时的生活必需品现在遭人嫌弃,有了煤气天然气,秸杆便成了多余的东西,有人干脆在田边把它烧了,这也成了近年雾霾的来源之一。
院子里除了成垛的秸杆,还有成垛的玉米囤,房顶上还有花生囤。村里的房顶是平的,便于夏天乘凉和晾晒各种收成。花生刚挖出来是湿的,要在房顶晾干,再装到囤里。我们趁大人不注意,踩着高高的梯子,颤颤巍巍爬上房顶,掏花生吃。
院子里养了各种小动物,有鸡、猪、猫、狗。平原上的猪圈是与厕所相通的,刚去的时候极不适应,当你在上面嘘嘘的时候,下面一个大鼻子就哼哼地拱上来,让你尿意全无。
狗是极聪明的动物,它知道哪些是家人,哪些是外人,所以一来二去也就跟我熟了,喂它点吃的,就低头摇尾,任你抚摸。猫是此行的最大收获。叔叔家的一只母猫刚生了小猫,几只圆溜溜的小东西在炕上爬来爬去,煞是让人爱怜。最后回家的时候,我非要带走一只,因火车不让带动物才作罢。回到宣化我就立刻养了一只,那是后话。
第一次回老家的时候我才五六岁,全是跟着哥姐的屁股后头玩儿,他们去哪里我就跟着,结果有一次在村里疯跑的时候把我丢了。天擦黑,我一个人站在高高的土墙下面,这是个三岔路口,他们跑得快,我不知道走哪个方向,更不敢动,站在那里大哭。有路过的乡亲问我,我也不理他们。真是分不清东西南北,孤独绝望。过了几分钟,可能哥姐觉得把我丢了,又翻回头来找,那几分钟让我觉得无比漫长。
再后来回老家,我已经上四五年级了,用不着再看哥姐的脸色,完全可以带着弟弟们自己玩儿了。那一年我拿了很多玩具回老家,有洋片、铁丝枪、小人儿书,最重要的是一把弹弓。要说这把弹弓还是颇有来历的。自打第一次从老家回来,我就吵吵着要养猫,终遂我愿。有了猫,你得给它改善生活吧,于是我专门做了一把弹弓,一放学就拿着弹弓在家属院、厂区小树林里转悠,美其名曰给猫打鸟。弹弓把是用八号铅丝弯的,当时拧不动还请大人帮忙。弓柄是专门找来细铜丝一层一层平平整整地缠起来,一方面是好看,另一方面便于大拇指持握。乳胶管是从妈妈化验室里要来的,小指粗,弹力强劲。包套是厚厚的牛皮,是从门口修鞋的师傅那里要来的,剪好口,用细线跟胶管牢牢绑定。就凭着这么一个神器,我基本上保持着一天一只鸟的纪录。当你在八零年代的某一天,在厂区里看到拿着弹弓的孩子游荡,那就是我。
有时候我幻想自己就是一个狙击手,气定神闲,瞄准猎物,随时击发。有了那时的基础,现在射击成绩也不错哦。有的时候运气差,游荡半天没有斩获,过了中午一点还没回家,为这个没少挨揍。现在想想,拿着弹弓打鸟儿,即锻炼眼神儿又治疗颈椎,比现在小朋友们打游戏强多了。
就凭着这么一个神器,我在老家扬名立万。不是村里小朋友不想玩弹弓,主要是铅丝胶管不好找。但很快我就发现一个问题,光有枪不成,没有弹药。在宣化的时候,随时随地都可以捡到拇指盖大小的石子儿,而这里是平原,除了土,很难找到石头,甚至连沙子都没有。好几次,我把揣在兜里的玻璃球都打了出去,面临弹尽粮绝的窘境。好在本人聪明,在院里发现了一堆和煤用的黄土,挖一块下来,浇上水,一个一个搓泥球儿。大人们还奇怪,这么大了怎么还和尿泥呢?!搓出一大片,找块板晾晒,时不时去看看硬度。太阳好的话,一天基本上就可以了。可在老家又能呆几天呢?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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