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作:1996年的小城生活
(2008-09-27 08:31: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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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感 |
如今我常常会怀念起小城生活,我一共有大约20年的小城生活,其间有两年我去了上海,后来我就来到了合肥。去上海之前的那许多年显然给了我更多,但我在这里要讲的,是我在上海与合肥之间的小城生活。
那时我是一个无所事事的人,在一家内刊编辑部上班,由于领导对大家编稿能力非常怀疑,把活全揽了下来,我们就只能做校对和捆扎杂志。但我更喜欢这种工作,它不用动脑筋,我仔细地在那些领导讲话、政策纲要、脱贫新法、企业赞歌中找错别字,找到很多就会很有成就感。我喜欢写得较差的文章,我大声地念那些可笑的句子,妙语如珠地批判它的糟糕低劣。大家——除了隔壁的领导,单位里还有两个人就全笑起来,沉沉的气息一下子荡开来,我的声音变得更加明亮。
我也喜欢包杂志,包杂志时,我们还要再请些人,有时候是闲居的邻家少女,有时候是楼下烧水的老头,大家一边包一边说些轻松的话,如果有人把杂志上的“月谈”念成“目读”,就会激起笑声一片,不过,那两个字真的写得很像“目读”。
既不校对也不包杂志的日子有着很无聊的闲适,我就怂恿女同事小徐上街去买办公用品,我们好像永远有需要买的东西,胶水、浆糊、剪刀、墨水,我喜欢看小徐大包大包地买它们,是一种米烂陈仓的富足感觉,好像日子可以就这样摇下去,地老天荒。
小城的街,总隐藏着一些不可预知的美丽东西,我们偶尔会发现很可爱的衣服或饰物,这种发现鼓励我们继续不厌其烦地找下去。小城里也有好的商场,卖CD与资生堂,我们让小姐把香水拿出来,闻一闻,再还给她。在店堂的灯光下,两个年轻而没有钱的女孩子对名贵香水的迷恋是动人的,我记得小徐笑笑地对我说,我们一个月要是能挣一千元就好了。
是的,我们一个月挣不到一千元,我们就放下香水,去吃小吃,小城里有那样多的小吃啊,我最爱吃王三卷馍和煎凉粉,站在烟熏火燎的小摊前,天已经黑下来了,人们的脸上似乎都带了乡愁,哪怕是漠然的,哪怕是暴戾的,都让我深深地感动。
那是我自己的身世之感吧?我喜欢我的生活,但我仍渴望着有所改变。深夜躺在床上,我冒了一身冷汗地想,难道我的一生就这么过去了吗?我觉着我就像一块烧夹生了的煤球,还没将能量完全释放,就被丢到灰簸箕里了。我肯定是不会甘心的。
于是我开始了夜晚的奔跑,我想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广场的星空下,孤独的长跑者好像永不停止,理想使她忘记疲惫。
后来,我真的就走了,到五百里外的合肥,不太远,也就没太多乡愁,每个月末的黄昏,火车就载着我归来。我听说,小徐要结婚了,听说,那家杂志的光景已大不如前,大家都说,幸好你走了,我也说,可不是。心中却惆怅着,好像,就在我一次次地离去与归来之际,就在所有的传说源源不断地进入我耳中之际,小城与我已逐渐疏离。
有一晚,都过了十二点了,站在家中的窗口,看见楼下有小轿车由远而近,车灯刹那间将四周照得雪亮,然后,它悄然拐入了一巷口,只剩下路灯依旧迷离。一种说不清的滋味蔓延于我的心中,我突然想,小城与青春,其实都已成了我的过往了,我怎么还以为能回得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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