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语〉事件评述》之《楚狂接舆歌而过孔子》(2015年9月17日)
(2015-09-17 15:54: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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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类: 《论语》事件评述 |
《论语·微子》:“楚狂接舆歌而过孔子曰:‘凤兮,凤兮!何德之衰?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已而,已而!今之从政者殆而!’孔子下,欲与之言。趋而辟之,不得与之言。”[1]
这件事情发生在孔子去陈适楚的途中,时间大约在鲁哀公六年(公元前489年)。当时的具体情况是孔子淹留在陈数年,陈国不断受到吴国侵伐,他在陈国待不下去了,恰好此时楚王向他发出邀请,他就带着弟子们离开陈国、前往楚国寻求发展。“孔子在陈绝粮”、“叶公问政”等历史事件也都发生在这一时期。
在赶往楚国的途中,孔子一行人与一个疯疯癫癫的人相向而过,这个人边走边歌:“凤兮,凤兮!何德之衰?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已而,已而!今之从政者殆而!”这种长短句式搭配是楚地特有的歌咏形式,歌词主要有三层意思:一是批评孔子不识时务。凤是古代的吉祥之鸟,天下有道则现,天下无道则隐。这个狂人把孔子比喻为凤鸟,认为他具有像凤鸟一样高贵的品德,然而现在却要到楚国去为荆蛮之君效力,岂不是自甘堕落、道德颓败吗?二是提醒孔子不要只顾眼前,而应放眼未来。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不值得留恋,然而未来的事情却把握在自己的手中,现在开始努力,选择正确方向,未来就值得拥有。三是劝告孔子要认清形势、放弃从政、避世隐居。当今之世,诸侯争霸、战乱频仍、礼崩乐坏、世风日下,所以真正的有德君子都已退出政坛、归隐山林了。然而孔子却仍然坚持自己的“为东周”之志,四处周游求仕,“知其不可为而为之”,这不仅是极其愚蠢的,也是极其危险的。孔子听到他歌咏的内容后,猛然一惊,立即让人停下车来,打算下车向他仔细讨教,然而他却头都不回地离去了。孔子在原地呆立半晌,竟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因为他被这个疯疯癫癫的人说到了痛处。
这个疯疯癫癫的人有一个不是名字的名字——接舆,“接舆”就是接孔子之车而歌者,这是记录者根据当时的事状临时命名的,这种情况在《论语》中多见,如“晨门”、“长沮”、“桀溺”、“荷蓧丈人”等等。楚狂接舆究竟是何方高人?《韩诗外传》中有一段文字介绍,虽然演绎的成分比较多,但有一定的参考价值:“楚狂接舆躬耕以食。其妻之市未返。楚王使使者赉金百镒造门,曰:‘大王使臣奉金百镒,愿请先生治河南。’接舆笑而不应。使者遂不得辞而去。妻从市而来,曰:‘先生少而为义,岂将老而遗之哉?门外车轶何其深也?’接舆曰:‘今者王使使者赉金百镒,欲使我治河南。’其妻曰:‘岂许之乎?’曰:‘未也。’妻曰:‘君使不从,非忠也。从之,是遗义也。不如去之。’乃夫负釜甑,妻戴纫器,变易姓字,莫知其所之。”[2] 从这段文字记载中可以看出,接舆夫妇身份特殊,他们曾经接受过良好的贵族教育,具有一定的社会地位和从政经验,但是他们对现实政治不满,不愿与当政者同流合污,因而谢绝了楚王的重金礼聘,隐姓埋名,佯狂避世。过去有人据此推断他们是故蔡逸民,甚至是蔡国的公室成员,因为当时蔡国在吴、楚争霸的乱战中,国都遭到严重破坏,蔡侯不得不率领国人迁往吴地州来。[3] 在迁徙过程中大批逸民流离失所、居无定所。后来楚国叶公在自己统辖的负函新置城邑,用于安置蔡国逸民,接舆或许就是其中的一员。[4] 这些故蔡逸民虽然迁入负函新邑,但是他们仍然坚持中原地区的文化传统,在思想上与荆蛮文化习俗格格不入,在政治上则拒绝与楚国当政者合作。当“忠”和“义”发生冲突时,他们宁愿选择佯狂或隐居,也不愿随波逐流、出仕为官。孔子是中原思想文化的代表人物,从某种意义上说,他的一举一动关系到中原文化的兴衰存亡,然而他现在却接受了楚王的邀请,带着弟子们赶往楚国求仕,这是中原贤士不能容忍的,因此接舆特意在路边等候孔子,待与之相遇时对他提出忠告、进行劝阻。
根据史书记载,孔子南下适楚,进入楚境后,最远到达叶邑,他曾就为政问题与叶公进行过对话。但后来不知因何缘故,他突然终止南下,折返回到陈国。孔子最终作出这样的决定,不知与楚狂接舆对他提出的忠告有无直接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