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床上看书，是我每天生活的最后一项内容，所以我的床头总是堆着七、八本书，翻开的，合上的，甚至还有平摊着的。昨晚睡觉前，借着斜射的灯光，我突然发现我床头柜上落了一层薄灰，这里居然成了卫生死角（据我观察，床头柜上和电脑桌前最容易形成卫生死角，因为这两处平时别人不便帮助清扫，而自己又熟视无睹）。“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明天一定认真清扫！

今天早饭后，第一任务就是清除卫生死角。我打了一盆清水，找了一块干净抹布，一看这架势，就知道我绝非敷衍了事。清理前，我先把堆在床头柜上的书整理出来，掸去灰尘，放归书橱。我的藏书虽然不多，但也有一个大体的分类，而且现在图书的开本大大小小的，要把图书内容和开本大小统一起来，就不得不把原来书橱里的书取出一部分来，几经倒腾，书没放进书橱，书桌上却堆满了书。在整理图书的过程中，我又发现不少夹杂在书里的旧相片，有的相片年代已很久远，相片中的我已经成了依稀的回忆。按照年代顺序把这些相片整理出来，这是退休以后的事儿，但现在至少要把这些“弥足珍贵”的影像资料统一归并到一个地方，避免遗失。于是我又跑回卧室，打开橱柜，把相片放进专用的抽屉里。我一时心血来潮，又拉开下一格抽屉，那里放置的是我早年涂鸦的一些书画作品，有几幅字是在临了几年“二爨碑”后写的，颇具魏晋风骨，如果挂在自家的客厅里，未必输于名家，不过现在我家客厅已挂了一幅三流书法家的作品，粗看美艳，细品肤浅，不如顺便把它换掉。于是我又跑到杂物间，打开工具箱，找出顺手的工具。当我取下原来的条幅和我现在想换的进行比较后，发现两者长度不一致，要换就必须把墙上的挂钉往上移5—10公分。当然普通的钉子肯定不行，必须用水泥膨胀钉，这就要动用冲击电钻了！

我真没料到，事情居然越弄越复杂。此时已到烧中饭的时候了，下午我们还约了朋友一起外出旅游，妻从外面回来，看到客厅的地上摊了两幅字和各种工具，书房的书桌上堆满了书，杂物间大门洞开，卧室的橱柜门开着，两个抽屉半拉着，床头还放了一盆清水，她一脸困惑地问：“你这是要干什么？”

我一时也说不清，我开始只是想……，可是后来……，谁知道我想干什么？我自己也不知道！我记得今天一早起来，信誓旦旦地准备清除卫生死角的，结果绕了一大圈，家里除了厨房和卫生间，到处弄得一团糟，最后什么也没干！生活中我们也常常会遇到这种情况，最初的动机与最终的结果相差十万八千里，整个演变过程，既符合逻辑又不符合逻辑，就像戏剧一样。面对眼前的杂乱，我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沮丧地自问道：“有什么意义呢？”

人世间万事万物，最经不起自我追问的一句话就是：“有什么意义呢？”人活着，“有什么意义呢？”接下来你还能再问什么问题呢？一般人们自问这句话，多半是在遇到了挫折，受到了打击，感到困惑和迷茫时。当然，回答有两种：一种是经过反思以后，坚定了信心，明确了意义，于是重新振作精神，继续向前；另一种则是怀疑、否定、放弃，最终导致虚无主义的消极。

眼前我只能选择后者，回到原点——简单地用湿抹布把床头柜上的灰尘抹干净。我算明白了，家中要保持一尘不染，不是一件简单容易的事儿。不过，即使家中整洁，一尘不染，“有什么意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