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14日，周六，被5点半闹铃唤醒，准备赶往机场。

5点50分从宾馆退房后出门，清晨的广州风也有点凉，只是头脑难得的清醒。

瞥了眼珠江，又要走了。从上海到广州再回上海，每次都是来去匆匆，已是习惯。对这个城市的记忆局限在越秀片区和唯一的一次小蛮腰漫步。

到沿江中路八旗二马路7-11便利店买了早饭，里面已经有三两顾客在付钱，两位营业员阿姨粤语交谈着同时收银、理货。关东煮的味道蔓延店里每一块空间让人感受到商业连锁把北上广杭变得同质化。

拿着早饭在7-11旁等出租，马路对面一个司机看见我，左拐过来。晨光昏暗，看司机头发半花，约莫50来岁。

开门上车，坐到后排，心定。说去机场。

司机说不打表，直接谈价钱——来广州出差多次碰见的第一次出租车司机不打表。都知道不打表司机多赚点。

我说你看吧，反正到机场130左右，来回推脱两句，120他发动了。

遇长红灯，司机抓紧打盹，油门再踩起来我说师傅你是夜班么。

他说是，昨晚8点到今早8点，送完你去机场差不多就回去换班了。

听你是北方口音，是东北还是北方哪儿城市的？

哦，我安阳人。在河南靠最北边。司机说。

看他还想打盹，于是就继续聊了起来。

安阳师傅大约两年前来广州，之前在老家也做过几年出租车司机。在老家开出租大概1个月3000多块，来广州收入多了些，一个月大概六七千，这样开下来一年可以存个6万块，比在安阳多了一倍。

我问一个月六七千怎么可以一年存6万的。

师傅兴致大增，娓娓道来。

他在广州与另一个换班司机合租一个一室户，这样交接车方便，睡觉时间两个人完全错开互不打扰，房租1200元，自己出一半600，吃饭一天30元，他强调两遍这30元的饭钱在广州是最低标准，加上轮一个月夜班时要抽点烟大概200块左右，还有小几百其他零用。这样算下来一个月共计2000不到开销。

面对广州的房价和城市竞争程度，按照师傅刚才的描述，我脑补了一下他的生活状态，尤其是在广州吃饭一天30元这个细节。

师傅说，另一个增收秘诀是节假日，有些同行回家了，广州也是旅游城市，到深圳香港及广东其他城市的人多，假日打车的人也多，多跑跑，收入也比平时多一些。

一年一个人可以存6万块对于工薪阶层来说不少了，而对于一年工资8万的人来说可以存6万更是惊人。

存这么多钱做什么呢，自己这么忙有时间花么。

师傅说挣来的钱全给儿子了，儿子在老家上班，现在结婚有了孩子，压力大，他在广州开出租挣得钱没用处，就全打给儿子了。自己跟前就留个四五万备用花花。

我说哦师傅您已经有孙子了，50多了您啊。他说是啊，孙子是有了，不过没50多，46岁啦。我们那代人结婚很早，我儿子结婚也早，所以孙子也好几岁了。

听他说46岁，我的确吃了一惊。因为猜大了年纪，我立刻抱歉的说，可能灯光有点暗没看清。他大方的说，我们在农村呆的久嘛，又一直忙累，所以看起来有点显老，正常，没啥。

听他说的很起劲，尤其对于自己在广州一年比在老家多存一倍工资很是兴奋，不过还是不太理解他整月熬夜开车、之后又将自己工资生活结余全给儿子这一做法。

老一代人为了下一代付出无止尽，有了孙辈后更是不遗余力。我不知道他的孩子有没有啃老，但在当下时代，长辈这种心理和生理上的超负荷“付出”还是清楚的告知这里离更好的世界依然有距离。

从前，有一句很老的口号——“人人为我，我为人人”强调无私、互助，但在亲人之间很多事情永远无法理清。

在为他人付出、帮助的基础之上，我还是期望看见一个人，爱自己，珍惜自己，才会有“人”的基本尊严和人格——虽然这么说来矫情，甚至是奢侈，对于我们所有人来说。

毕竟这个世界太残忍，人可以对自己狠，发奋，努力，拼搏，但也要对自己好一点点。

师傅说他一年回两次家，一次是过年，一次是平时的非大节假日。老婆也在老家，这里就他一个人生活。也习惯了。言语中没有抱怨，只有平静。

早晨7:10分，白云机场已在眼前。

我拿出钱包，他接过钱，似乎对昨天这个夜班的尾声和今晨这个开端感到满意，一脸笑意。

我觉得他有些辛苦，但也满足，对他来说甚至是幸福。

那天小雨，飞机没有晚点。

一切都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