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摘:《爸爸的文学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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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的文学课--王亮
序 我为什么要写这样一本小册子
>> 我觉得蒙台梭利女士的一席话说得很好:“我们是那些刚刚进入人类思想世界的旅行者的向导。我们应该成为聪明的有修养的向导,不说废话,清楚简明地讲解旅行者感兴趣的艺术般的工作,并尊重他,让他尽兴观察。我们的主动权在于引导他观察生活中最重要、最美好的东西,使他不至于把时间和精力耗费在无益的事物上,使他整个人生旅程都获得欢乐与满足。”总结起来,就是一句话,和我的孩子一起学习生活,认识世界。
>> 上学后,我发现她的时间相当紧张,在完成老师布置的作业,适当休息、玩耍后,她的精力已不足以支撑她来阅读——有几次,我读着故事她就睡着了。
于是,一些比较短小、可以灵活运用碎片时间的作品,比如诗歌、小散文、故事就成为我重点考虑的对象。在这类材料的选择上,我宁愿选择那些“合适的”的材料,而非绝对“好的”和“应该的”材料——在我们的“教育专家”“文学家”们甩给家长的书单上,我们经常可以看到诸如“青少年必读”“教育部指定”“新课标推荐”之类夸张的营销用语,仿佛不读这些书,青少年的资格都无法保有,会被流放到外星球一般。实际上,没有什么是“必读”的,硬把一些孩子无法理解、接受的经典名著塞给孩子,和不给他任何精神食粮同样野蛮、不负责任。至于什么是“合适的”,这是个因人而异的问题,因每个孩子的生长环境、家庭氛围、教育背景以及更重要的——天赋悟性的不同而不同。就我个人而言,这个答案至少意味着两层意思:一则是我读过的,是我曾喜欢过,并仔细琢磨过的;一则是不超出我女儿的生活经验与理解范围。
“抱抱”与婵娟的月光
>> 越是经典的文学作品越难以阐释,一是它们的好真是“空中之音,相中之色”,让人难以把握,而且“言有尽而意无穷”,好像一切都被作品本身说尽了,他人很难置喙。二是它们经过长时间的吟诵、歌唱,成了“熟悉的陌生人”,这些名篇名句,往往是顺嘴就往下溜,难的东西反而视而不见了。
明月与乡愁
>> 中国人讲‘近乡情更怯,不敢问来人’,就是害怕真正回到家的那一刻来临,会把记忆里美好的东西全部毁掉,所以他宁愿保持现状。故乡,其实是个时间概念,而不是空间的,它是记忆里摇曳的烛火,是那抹亮色里的温存。
不是送别,是与你同在
>> 古诗是一句一句固定的,字数很少,还押韵!我说对,这是一个重要区别。因为字数和形式的限制,所以古诗使用的语言是一种概括力很强、高度艺术化的语言,这和我们日常用语的随随便便、鸡零狗碎很不一样,它必须很凝练,得把日常语言里的“水分”挤压出去。
繁花树下,没有人是异乡客
>> 我们的大脑就是这样和我们开玩笑,嘲笑着我们的健忘与薄情,觉得重要的,没记住,忽略的,反而不离不弃。
>> 故乡,特别是我们思念它的时候,总会以它最美丽、美好的一面出现在我们的记忆里,甚至一些本来平凡、普通乃至有些丑陋的事物也会披上一层美丽的光晕,用一枝梅花寄托乡情,美丽又不流俗。再比如耐寒而先发:梅花耐寒,先于百花绽放于寒冬。思乡是一种苦情,思久而不得,愈加苦涩,在这些苦涩里,寻出一枝美丽的寒梅,就会尤其慰藉人心。
风暴眼中的日常景象
>> 洪业先生《杜甫:中国最伟大的诗人》里有这样的说法:“读李(白)诗、白(居易)诗,好比吃荔枝吃香蕉,谁都会马上欣赏其香味。读杜诗好像吃橄榄,噍槟榔,时间愈长了,愈好;愈咀嚼愈有味。”一个人涉世未深,尚被骄阳雨露宠溺的时候,是不大容易能欣赏杜甫的,也许还避之唯恐不及;只有尝过些人生冷暖、世态炎凉,可能才体会得了杜诗深沉与悲悯的情怀,才能感受杜诗厚重且慰藉人心的力量。
>> 以前那种平平淡淡的生活其实也未尝不是一种幸福?这就是我们大部分人的常态,我们对于生活,特别是日常生活比较迟钝麻木,缺乏感觉,得有一定的刺激,或是经过一番对比,才能回过味儿来。
两位渔夫
>> 浮光掠影地背诵十首,不如透彻地讲一首。知识的积累、熟练度的操习,是学习教育的一部分,更重要的,是那些真正吸引、俘获我们,让我们产生深深认同感的东西——这在教育过程里,有点可遇而不可求的意味,不过,讲清、讲透,让孩子可以去感受、体验、理解,进而思考并做出自己的判断,这是教育的应有之义。没有这些,只是囫囵吞枣地吃进去,那么任何古典文化都只是些没有生命力的故纸堆、冷灰烬。教育发展至今日,除了文本本身的经典性标准,还应该讲点儿“接受主义”,充分考虑小朋友的经验范围、知识结构以及孩子的心理特点与接受方式。
>> 胸怀澄清宇内的志向和才干,希望被人赏识,得以施展抱负,成就一番事业;但也不愿意放低身段,像孟浩然那样去求高官显贵们引荐,所以在出仕与归隐、“达”与“穷”之间,把自己放逐到了一个中间地段——这可能也是历朝历代不少知识分子的道德与社会处境,所以特别能引起他们的共鸣。
《咏鹅》与《江南》
>> 胡适之先生云,“今日之中国,当造今日之文学”,这倒不是因为文学的“进化论”,而是一个文学生命力的问题。如果一文学形式,它赖以生存的语言环境、世界背景已不复存在,那么它的生命力就会削弱,乃至枯竭。现在很多家长会让小朋友们背古诗,小朋友们摇头晃脑的样子很可爱,稚嫩的声音也很好听——但恕我直言,这行为除了增强孩子的语感外,别无他用。
我一直觉得,给孩子讲中国古典文学很难,语言隔阂只是其次,更重要的是曾经承载古典文学的世界已经消亡:我女儿和儿子都很喜欢《送别》,每次车上放到这首歌,他们都会跟着唱。我女儿还让我讲讲这首词。“送别”这一行为很容易理解,情感也能引发共鸣,但要把这些讲清楚,我得先给她解释什么是古道,长亭又是怎么一回事,送别为什么要吹笛子等。这就好比要看戏,不是买票进去就完事了,还得先搭戏台,这工程量,说实话,挺不小的。
金子美铃笔下的雪
>> 还记不记得安徒生那篇关于豌豆的童话?在那个童话里,一个豆荚里的豌豆被分别‘送’到了不同的地方,有被吃掉的,有腐烂的,还有的落在不适宜豌豆生长的缝隙里。豌豆没法选择自己究竟落到什么地方,雪也是,它也没法选择自己落在海里、街上还是山顶。这种随机性放在人身上叫‘命运’。比如,你成为爸爸和妈妈的宝宝,而不是其他人的,就不是你自己选择的结果。所谓‘命运’决定了一些东西,就像这些雪,或消失成为海水,或被践踏成泥,或保持住雪的本色。很多时候,这些并不完全由自己决定,而且每一种结果,想来都会有一些缺憾,所以‘尚未落下的雪’就特别美好,它有无数的可能性。
数数亦可为诗
>> 我们传统中国人看待事物的方式,特别重视直观,而因为要直观,舍弃了精确性。
>> 一是开始,二是相对的,三就是对立而生的一切,就像是人分男女,男女繁衍后代,人类就一代代延续下去了。所以三就全代表了,不需要再数下去了。这是中国人特别智慧的一点,把有限的资源利用到极限,用最简洁、直观的方式表达复杂、无限的概念。我们老祖宗把这种方式叫‘写意’,意思到了就好了,不要抠细节,不要泥。
苍蝇外套
>> 鲁迅先生的《战士与苍蝇》,苍蝇还是以其令人憎恶的嘴脸来拉仇恨,而周作人的《苍蝇》就平和冲淡了许多,是一篇夹杂着回忆的名士散谈。
>> 《雨天的书》,来给女儿读周作人的这篇。其中那些和苍蝇有关的游戏,
学会说“不”
>> 小朋友最喜欢的几首歌分别是马条的《阳光中的向日葵》、姜昕的《彩虹》、苏阳的《官封弼马温》以及郑钧的《热爱》。
>> 这个“乖”字挂在嘴边——实际上我并不觉得这是一件多好的事情,按照我的个人经验,这里面潜藏着一种按照他人的期待塑造自我的风险,满足别人期待的代价是自我的压抑、丧失,是个性的扭曲、隐匿。即使那种期待是好的,也会让一个人终生生活在被期待的阴影里。
>> 当别的人欺骗你、欺负你、强迫你、压制你的时候,要怎么样?是不是要学会说‘不’?是不是要进行反抗?
>> 王小波的《沉默的大多数》,给她读了下《一只特立独行的猪》——她和我一样,喜欢那只跳到房顶上晒太阳、吹口哨,像鱼雷一样横冲直撞的猪。读到“我已经四十岁了,除了这只猪,还没见过谁敢于如此无视对生活的设置。相反,我倒见过很多想要设置别人生活的人,还有对被设置的生活安之若素的人”
>> 唯有与这些本能进行抗争,人才是真正自主和独立的,真正的强者就是对自己说‘不’,就像诗里那株向日葵,在没有太阳的时候,它的头依然会闪耀着光芒——当然,这需要付出代价,甚至是生命,这也就是为什么向日葵脚下的泥土会攥出血来的意思。
凡是想象,皆属真实
>> 凡是想象,皆属真实。只是很多时候,我们的眼睛并不能看到,我们的脑子并不能理解。那些说不可能的人,是因为他们不能超越自己的生活经验去看待世界。
写作,有时是和自己开玩笑
>> 对付这类假大空,所谓“后现代主义”那可真是一件称手的好兵刃:大神杜尚把一个小便池取名《泉》,送进艺术博物馆——震惊之余,当为数众多的艺术批评家开始尝试以不同的角度来阐释其艺术价值、意义
将一切视为游戏,世界就有回响
>> 李长之先生说得很好:“我觉得李白的可爱,就在他‘真’得不掩其矛盾,‘真’得不掩其有棱角。”(《道教徒诗人李白及其痛苦》)这是孩子的天真,成年人少有。
>> 随着年龄增长,我们看待世界的方式多少都会沾染上一些世故气,在很多人眼中,比如我,世界就像缓缓燃灭的火焰,渐渐褪去了光与热。提不起兴趣成了生活常态,我觉得自己越来越像冈察洛夫笔下的奥勃洛莫夫,什么都变得没有意义,只有无所事事地躺在床上才真正具有确定性。这样看待世界,比较消极,也比较乏味。
>> 在美国幼教学者佩利《游戏是孩子的功课》一书里有这么一段话,我很喜欢:“任何东西一旦被说成了故事,就会有回响。”
女儿写诗
>> 我爱云南的湖
我爱云南蓝蓝的湖,
它们像大的碗,
山和树围在它旁边吃饭。
我爱云南暖暖的湖,
它们像浴缸,
石头和岛在里面泡澡。
我爱云南彩色的湖,
白天它像蓝莓,
晚上它像桑葚。
三幅动物素描——观察与细节
>> 细节就是整体的组成部分,细节越丰富,整体效果就会越出色。在艺术领域,这样的细节越多,整体的“还原度”就会越高,达到一种纤毫毕现的逼真效果。
>> 细节,就是你印象最深刻的那种感觉。在写话里,就是用文字尽量准确地去还原你当时的感觉。
水獭的狩猎——一次观察专注力训练
>> 很多艺术杰作都是这种凝聚的观察力的产物,写作亦然,没有高强度的观察,印象必然是模糊和概念化的,体现在写作里,就是空洞与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