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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巴》送你走(谢敏)

(2011-10-13 00:48:25)
标签:

子仲

文化

分类: 流水无声

好《巴》送你走

——关于子仲兄的几件往事

                              谢 

 

 

 《巴》是郭文景的一个音乐小品。子仲是我高一个年级的师兄。他曾戏言,在他的追悼会上,不要放哀乐,就用郭文景的那个《巴》送他。他如愿了。

第一次听到《巴》,大约是1986年的某个下午,在七星公园的一个山洞里,他反复倒带,我们把《懵懂》和《巴》听了很多遍。那时,他对瞿小松们迷得不得了。录音机是他的,磁带也是他的。大学后,他在学报做编辑,思想又勤,有时间也有点钱,总能搞到一些新东西。我对他佩服得很。自从读了刘索拉那个叫《你别无选择》的小说之后,他一直在寻找那种东西。

子仲于我,是个亦师亦友的人。大四那一年,只要在桂林,我们几乎每周见面。我的毕业论文,他提的意见比指导老师多。

认识子仲是种缘分。1980年代初期,朦胧诗在三里店那个地方所向披靡,几乎把体育系的学生都整成了诗人。因此,懂些音乐和美术便成了区分一般文学青年的一种时尚。那个年代,多才多艺是很多人的理想,那些只要跟貌似有才艺的人粘在一起的同学,看上去都特有气质。像我这种逃课去修理文艺的人还是蛮多的。在经历多次各种杂七杂八的活动之后,我就和子仲在一起了。因为,他有丰富的逃课经验又能把书读得很好,是我心里那个最有才的人。多年以后,他告诉我,因为英语考试不及格,他的大学并没有毕业,是作为特殊人才留的校。

在中文系读了几年书之后,我基本被“文学”二字弄得六神无主。不过,幸得一师一友一妻。毕业后,我去了雁山镇上的一所中等专业学校任教。子仲,就是那一师一友。

雁山小镇是子仲父母居住的地方,位于桂林市南郊。他经常回家。我们经常见面。那几年,我们打牌喝酒,谈天说地,差不多在嬉笑怒骂中把周边的乡村、小河踩了个遍。有一天,我们沿着相思江徒步,去找江的源头,但见荒野里的花、草、虫、鱼,那个自由,那个快乐,羡慕死了。我们就停下来,枕着那首曲子,睡到天黑。

那真是一段开心好耍的日子,但并不妨碍他用功。子仲是个能把书读通的人,中外文史哲方面的经典,他均有涉猎,而且见识独到。在我了解的人中,他算一个文字上的通人,也是一个思想上的达人,属于那种一席话可以改变人想法的人。也因此,四十岁以后,他不再到学校客串讲座,“因为不想毒害年轻人”。这是后话了。

  

 

尧山脚下那个火葬场,我去过三次,都和子仲有关。

第一次去玩,那时还在学校。为了壮胆,我们买了两瓶酒、一包花生米,是那种东兰糯米酒。也许是走的慢吧,走到火葬场的时候,已是傍晚。火葬场非常安静,没有一点声音,有点风就襂人。他似乎眼熟,胆子也大。说话间,我们就上了台阶,来到追悼大厅的门外了。门是关着的,我们绕着那些屋子转了一圈,又回到追悼大厅的门外,隔着门缝往大厅里看。正看着呢,那个门忽然就“嘎”的一声推开一边来,吓了我们一跳。原来门没锁。大厅里好多花圈,空中还悬着一个大大的奠字。播音室没关,桌上散落着一些小物件。后面的门上了锁,出不去。我们又转回门口来。门口的接待室有鲜花,鲜花下面是茶几,茶几旁边是沙发,全是新的。那鲜花看来也是真鲜花。子仲拿了一朵来闻,说是百合,然后就坐下来,我也坐下来。走了半天路,有些累了。因为手里有一瓶酒,我们就在里面喝酒。也不知道喝了多久,总之一直没有人来。天暗下来了。等我们出得门来的时候,周边庞大又厚重的阴影突然围过来,将我们抱住。焚尸炉那边,半个月亮,仿佛是挂在那座高的烟囱上面。第二次是他母亲去世。那时我已在南宁工作。我陪他去送别,陪他进焚尸间,一起装的他母亲的骨灰。那是我第一次进焚尸间,也是唯一的一次。第三次是送他了。48岁,按民间说法就是个短命鬼。家中老父在堂,他都没有说一声,就去了那个我和他体验恐惧的大厅里。送他那天,我在播音室,看着他,反复放了十几遍《巴》。参加追悼会的人没有听到悲凄的哀乐,只听到一把大提琴夹着几声钢琴拉出来的那个旋律,叽嘎啊~~叽嘎啊~~咚咚叮的,有些诡异,有些幽怨,也有叙述之后的轻松和快乐。那是他的心愿。

子仲是个好玩的人,也玩得出滋味。他把单车踩到西双版纳去的时候,我忙于闹恋爱。2010年,我换单位到来宾做事,他很兴奋。没多久,他就找到民国年间的《来宾县志》和《迁江县志》叫我一起看,并约好今年到迁江住几天,现在是不可能了。1992年,他从乡下挂职回去以后,常在电话中或见面的时候介绍昭平县一个叫黄姚的地方。大约是1995年前后吧,我到桂林出差,赶上一个周末,我俩从桂林坐了车,到平乐县的源头镇下车,从一条机耕道开始走向昭平县的黄姚镇。在蹭了一段拖拉机的情况下,大概在下午五点钟左右,走到昭平县老蔡坪附近某个村口的商店里歇脚问路买米酒。又大概在六点钟左右,开始沿着那条林区公路往山上走……一直走到晚上两点钟左右,终于在一群狗叫声的陪同下,找到黄姚镇上的广西省工委旧址。重走黄姚那条路,这几年叫喊了好几次,一直未能成行,现在更不可能了。前年国庆节,他约我走湘江,我没有去。后来,他自己走了。1989年以前,我们常在半夜里爬上独秀峰,为了看洒水车上的《苏格兰蓝铃花》,从中山北路往中山中路一路唱过去。如果是有月亮的晚上,我们就坐到2、3点钟等待飞碟,希望外星人把我们带走。应该还有其他朋友陪过他,在独秀峰上仰望夜的好的天空,因为,等待飞碟,是他的一个梦。

 

 

子仲是不想早死的,他还有那么多的事情没有做。他用心写作的《汉字的故事》等待出版(注:已于近期出版)。《王半塘研究》虽然写完,但未校订。《地理桂林》未写完,目前不知残稿在哪里。筹划办一个写作培训学校,专门教授小学生写作文、识汉字,未成文案。至于他策划责编的书稿,等待定稿发排的有多少,要问他服务的单位了。他是一个出版人,用他自己的话说,就一书商。二十多年来,他出了多少书,我不知道。他送我的书,如《思考中医》、《郭小川全集》、《中国古代茶文化全书》等十几种,散落在我的家里,我没一本读完的。为此,他曾经颇有微词。他做出版的成绩已有公评,按理他应该高兴了,但是他痛苦。因为,在根子里,他其实是个学人,或者是个想搞点教育工作的人。只不过,生逢此世,要安身立命,又有几人能心从所愿。纵如龙子仲,也在所难免。

单位改制以后,他的事业变成职业。他以为能淡出来,终于可以做点自己的事情了。但是,人却突然死了。这是无常吗?不是。这种死法,也是他设想过的。人怎么死法,我们经常讨论。1997年的5月,他在一封谈孙犁的信中写道“我尝期望自己的一生,谓:输得起,死得好。唯输得起,方能放达;唯死得好,方不为累赘。所谓死得好,不是说的寿终正寝或凭吊者雅集,而是但求暴死,旋为隔世。这便是大幸。”他实现了。

现在想起来,他的突然暴死,也是有迹可寻的。2010年以来,他写在博客里的文章戾气日重,而且日甚一日,最后一篇是《“思维具”他妈“体”》。元旦前夕,我们在奇峰小筑他的蜗居里相会。那是他生前我俩的最后一面。当时我问他身体怎么样,他说刚体检完,好得很。但后来找到的体检表证实并非如他所说。我后悔没有找楚人核实一下。元月底,他带病到南宁为一个同学送别。那个师姐得癌症,已经病了很久,去世了。他住在张谦管理的酒店里,我没有见到他。他死后,张谦回忆说,那几天,子仲哈出来的气都是臭的。他的一个同事叫大浪淘沙,在一篇纪念文中也提到,在春节放假前一天的恳谈会上,已感觉他带病,“很疲倦”。我的一个同学,与子仲相熟,她也告诉我,子仲生前那个月,他们有过长时间的对话,她觉得,对于死亡,子仲已有准备。但是,我们都放过了,这每一个可能致他于死地的信号。因为,无论同学、朋友,还是同事,都对他太信任了。何况,他还懂点医的,对自己的身体不至于没有一点最基本的判断吧。现在看来,正是这种信任和他那半桶水的误诊误判害了他。

子仲是把工作当事业做的人。凡事极认真,有时达到较真的地步。在问题和观点面前,他是一个不隐藏自己的人。这就免不了得罪一些人,时不时为明枪暗箭所伤。对此他总说“我不怕”,“我要活得让他们难受”。因为要把事做得更好,自己也就更投入。如此长年累月,挑灯夜读,天亮才睡,加上大量吸烟,也许早已透支自己的健康和寿命。但如以为这就是他的全部痛苦,好像不对。他观察社会人生的忧虑与苦闷,不是一般人能理解的。我也不能。“你我终不是那种宦海奔波的人,处世还须以看家的本领来安身立命。当然不能活成一个书呆子,而必须活成一个文字上的通人,让人遇事时必须求着你,觉得某事非你不足以担当。这才是最好的。”这是他曾经训我的话。最近,我把仅存的他的来信重读了一遍,不禁唏嘘,心痛不已。他不是不吸人间烟火之人,只为要他的那一种活法,竟不惜牺牲了自己的健康生活,甚至感情。子仲,你付出的太多了!你又不是铁打的,岂有不累之理?

 子仲死后,我有点恨自己,也有点恨他。半年以来,我根本不能面对他的早逝。我想忘记这件事,但是不能。高粱师兄多次提醒,关于子仲,要写点什么,我无法落笔。在我和子仲共同熟悉的同学朋友中间,我是讽刺他比较多的。我们在一起,常以互相挖苦为乐,玩笑话自然更多。他说,如果他死在我前面,我要放《巴》给他听。他知道我还保存那柄磁带。谈死,我们没有怕过。但讲得多了,我就有些烦他,骂他发颠。他当没事。如今戏言成真,他真的死了,我的感受真的无处落脚。子仲,你是把天意做给人看,还是你早已把这世界活腻了?你能提示一下吗?

  

 

子仲是一个重感情的人。最近十年,他做了几本好书,为此东奔西跑的,到过不少地方,见识过不少人。“君子小人一箩筐”,有机会他也讲一讲。这么多年以来,他宁愿不断忍受别人对他的误解和中伤,但是从不伤害同学、朋友和亲人。他也反击,对贵官达人,凡道貌岸然之辈皆深恶痛绝之,常“毫不留情撕破那些伪善的面孔”。他说他的文章就是他撕扯的工具。

子仲早生我21天,是为兄。按公历算,我们不是一个星座;按农历算,都是兔年生人。今年是我们的本命年。我不知道他是否穿了红短裤,我是穿的。悼词说他2月10日(也是正月初八)因病去世,其实不一定。因为,7、8、9日三天没有人见过他。2月10日那天上午,子柏和老父到奇峰小筑他的书房给他送钥匙,发现的他,已经倒伏在狭小的卫生间里。大过年的,事发突然,我们都不相信。当我把子仲出事的信息传到柳州的时候,还被绍能师兄骂了一顿。如果子仲生还,我愿每天被骂一顿。

子仲深得同学、朋友的敬重,也深得社会有识之士的赏识,这包括一些杰出和还未杰出来的女性。也确实有人恋他、爱他。他算一知名人士吧,又是个金牌王老五。他一直未婚,有才,人又有趣,了解他的人都可能爱上他。他是否有女朋友我不知道,但我没有听到过,关于他的“绯闻”。1996年,他很“尴尬”了一段。按他的说法,是“添乱”,“真是叫人烦扰”,“是逼上门来的生活”,详情不明。我劝过他结婚,他甩回的,从来都是三个字——“瞎操心”。他是个感情丰富的人,但重精神独立。他真诚对待同学朋友,还喜爱他们的孩子。好几个孩子的名字都是他起的。有一次,他带我儿子玩耍,途中下雨,小子扯一芭蕉叶与其共遮。他提这事,满面激赏之情。护幼之状,无以言表。他乐于助人,待人好,很多人有体会。至于,因此让个别异性朋友产生一些其它想法,甚至会错意,他说不是他本意。

他很爱他的母亲,认为自己的母亲已经给了他全部的幸福。他以父亲为骄傲,他说他的读书、作文与做书,深受父亲影响。聊天时,他常叹父亲如何理解他,他却唯恐有负父亲。在我眼里,他是个光宗耀祖一类的好儿子,却不是一个孝子。就他那个死法,本身就是不敬。因为老父健康,他十天半月不回家的事常有。因为他不用手机,家中也没有他的音讯。这在一般人是做不到的。但他说,忠孝难两全,父亲会理解的。

 

 

子仲是一面镜子,照出别人,也照出他自己。我希望他的早逝,能够警示一些人。长期以来,他总是独来独往,像个鬼一样,突然就现在你身边。他是有单位的,有家人,也有朋友。我原以为楚人到了,他就不会那么孤独了。其实是我错了。还没有人走进他的世界。他说走就走了,根本没人知道。谁知道他又走到哪里去了。

走,不停步∕这是你的命∕你喜欢走∕好吧,送你走∕你走吧∕走吧,走吧,你走吧∕走吧,走吧,你走吧

生亦何苦,死亦何惧!

子仲,你没有死。你还活在我们身边。

 

2011/10/10辛亥革命100周年纪念日,完稿于来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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