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汪星人邻居

标签:
生活杂谈宠物 |
分类: 坐看云起:闲情篇 |
我的汪星人邻居
阿简
阿简
陪读三年,有过两个住处。
第一处是在顶楼。宽大的观景阳台,满眼的绿树红墙风花雪月,住得几乎不想走。可惜不久就惊觉楼下有两只狗狗,貌似非常仇视社会,同时又兼具无限辽远的社会责任——任何一个方向和角落有点声音,都会让它俩行腔怪诞地悲号不已,其凄凉、惊悚之情,溢于言表。早晚接送孩子去学校,时常撞见它俩堵在楼梯转弯处破了音似的大叫,怕狗的街坊每每吓得进退两难鸡皮疙瘩掉一地,而它们的主人,则在一旁静若处子呆若木鸡。
后来看那家主人遛狗,发现这“处子”其实也动若脱兔——狗狗本来走得风和日丽岁月静好的,他却总在后面毫无先兆地平地一声惊雷:”回来!回来!!”狗狗们一激灵,赶紧打住,不然就是一连串配以”妈妈奶奶”系列音效弹射而来的石子儿、树杈,甚至超级无影脚。永远惶惶然、不知下一顿胖揍会在啥时候出现的狗狗,完全没有了安全感,见到人就惊惧地抖作一团,只好互相对望着虚张声势,嗷嗷颤叫着给自己壮胆。
这么一想,才发觉那俩小东西,其实也可怜。
后来,房东的女儿结婚用房,他在隔壁单元帮我们另找了一套。想到从此不用再跟那俩小冤家在楼道里狭路相逢,欣欣然施施然。可是刚到新房子的单元门口,又是一哆嗦:一头灰黑胖大的松狮,呼呼喘息着趴在地上,好像随时都会腾空而起,上来把人虎扑在地——跟隔壁那俩"妖艳贱货"相比,这位简直就一猛兽!房东见我吓得不敢动,哈哈大笑:“没事儿!这是大果果,这狗才懂事儿呢,别看它个儿大,从来不瞎闹哄——在咱小区有名!”
日子长了,跟果果逐渐熟悉,发现它虽然貌似抠脚大汉,其实绅士得很。果果有严重的哮喘和结膜炎,加上肉身沉重,所以行动迟缓,活动半径也有限。通常都是趴单元门口发一天呆,天黑了就回家。有几回我们出门回来,先生开门时问它:果果你回不回家啊?它要是不想回,就趴着不动;要是想回家,就站一边儿仰脸看着,不争不攘,优雅礼让。有一回我因为端着新买的盆花占着手,只能用胳膊肘把门打开一半,它又客气地不肯先走,差点被门挤到。可是在弹簧门即将关闭的一刹那,向来笨重迟缓的果果身手矫健地箭步一跃,妥妥地进了楼道。我在安心之余忍不住笑:没想到大腹便便的肥果果,原来也有这般身轻如燕的一刻。
去年春天,果果似乎有了自己的心上人。我出门或者回来的路上,时常看见它在另一栋楼的某单元门前徘徊思量,期待偶遇自己的女神。可是对方的家长不乐意,有一回还抄起一根棍子追着它棒打鸳鸯。果果恋爱受阻,有点愁眉苦脸,可是郁闷归郁闷,从来不卖惨不迁怒,依旧假装路过地默默徘徊,痴痴等待,等天黑无望了,再失落地回家。可怜老实巴交的果果,终于没得到对方家庭的接纳——女神的主人找来,对果果的红眼睛和脏毛发说了很多绝情的话。果果的主人不卑不亢地应承着送走客人,怜惜地拍拍它的大脑袋,嘱咐它"别往那边去了哈。"它睁着一双无辜的红眼睛似是默许,差点落下相思泪来。
我有好几回想问问:这么好的狗,生了这么可怜的病,为什么不去找医生给治一治呢?可是交浅言深怕不合适,终于没有开口。
高考结束后,我们回自己的家。临走的时候搬东西,果果就在一旁呆呆地看着。车子发动了,它晃晃悠悠地跟着走了十几米,然后站住了远远地目送,像个情深而木讷的故土乡亲。
那一刻我忽然相信了果果主人的那句话:它什么都知道,只是不会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