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简

孩子对于我，是险些错过的惊喜。

那时候年轻，工作上收入不错环境也不错。很长一段时间，我对自己的状态都很享受，以为人生的乐事不过如此——衣着光鲜、妆容精致，一心享受单身生活的惬意自在，又有工作上的成就感做调剂，两耳不闻顽童叫，十指不沾阳春水。

如果不是妹妹比我早结婚，又生了一个可爱的儿子，说不定，我会在独身的计划里一直耽搁下去——我讨厌小孩子的吵闹和琐碎，又没有丁克的勇气，因而觉得婚姻对我，似乎没了意义。可是，在我带着好奇赶到妹妹家，战战兢兢地把那个软乎乎的小东西托在手上的一刹那，一颗心不知为什么，立刻变得无比柔软——湖水一样清澈、天使一样无邪的眼睛，吹弹得破、几乎透明的小脚丫，粉团一样柔软细滑的小肉肉……从看到他第一眼，我就知道在我身上深藏已久的母性被激活了，因为他的身上，有着和我相似的骨血和气息。

于是后来，我结婚了。怀孕之后，立刻决定从心爱的岗位上退下来，一心一意准备好做个全职妈妈。面对主任的善意挽留，我婉言谢绝未果，最终忍不住说了一句：“我的孩子，才是我一生最好的作品。”现在看来，这话说得是有点不谙世事了，可是对我自己来讲，却是字字真心。

百般不适的妊娠过后，女儿终于来到了我的身边。我很奇怪原来懒惰、娇气的我，怎么会变得如此坚韧不拔而且富于担当，不仅事必躬亲，不厌其烦，而且从来没有一句怨言——忍痛坚持顺产和母乳喂养，为了给孩子建起第一道健康的屏障；舍弃省事可是对婴儿不利的尿不湿而用传统的纯棉尿布，为的是帮她建立良好的排便反射，预防湿疹。足足几十块尿布啊，被我洗了又洗煮了又晒，用到最后始终纤尘不染，比我自己的衣服都干净透亮。在这繁杂的蒸蒸煮煮、洗洗涮涮中，我的任性和娇气也慢慢消散了，变得慈爱而克己，所有的小孩子在我眼里都成了天使，再脏、再丑，也能找出他的可爱来。

宝宝在我的凝视里一天天长大：会说了，会走了；会认字了，会讲故事了；会给我制造这样那样的惊喜了，会像闺蜜一样为我排解忧愁了……她的每一点进步，让我觉得日子永远有盼头。我不觉得辛劳，内心满是欢喜。所以，当很多人替我发愁“这得什么时候长成人啊？”我却觉得遗憾，孩子长得太快了。那些陪着她一道成长的快乐，还没让我过足瘾。

是宝贝两三岁的时候吧，有一回全家人聊天。她不知道打哪儿来的信息，告诉我说：（托生时）“有好多小孩想到咱家来，我跑得快，就先到了。”那一刻，我的神思有点恍惚，仿佛看见她在浩浩荡荡的一众小孩里不知疲倦地奔跑，天色昏黄，尘烟四起。她始终一马当先地跑在最前面，张着小胳膊，来到我的面前…… 想着想着，仿佛是念起孩子投胎而来的辛苦，眼泪就下来了。

前阵子朋友小聚，聊到“养孩子到底是为了什么”，我想了又想，唯一的答案，似乎只有喜欢。因为喜欢，我在一个新生命从孕育、诞生，到成长、绽放的过程中，享受到了无尽的欢乐，它让所有的辛劳变得微不足道，那是我作为一个女人，在俗世里可以参与、见证的最美丽的奇迹。

                                                                                         文/阿简

                   （已发《滨海时报》、《沈阳晚报》今日头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