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英最近很纠结。她那个漂亮女儿莫莉，貌似已经问鼎了青春期叛逆的巅峰阶段，作得她整天一个头三个大，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莫莉长得漂亮，聪明，从小到大、家里家外，走到哪儿都关注率巨高。众星捧月般长大的孩子，难免有些乖戾任性，尤其是进入青春期以后，越发地不走寻常路，把她那一向好脾气的妈气得跑进厨房摔了个一池碗碎，上吊的心都有。 

记不得从哪一天开始，这丫头的房门常常上了锁，莫莉说是要安安静静地看书，实际却在里头一稿PASS一稿地“面部彩绘”。那些化妆品，都是国际大牌，阿英自己从来舍不得买来用，莫莉却一买好几个颜色，像使粉笔头儿似的画了洗、洗了画，弄得脸上一片青红皂白，再配上用裁纸刀割了仨口子的牛仔裤和漆黑的指甲油，“要多欠揍有多欠揍”。阿英看她不对，自然少不了说她，可是那丫头说轻了无视，说重了发飙，白热化地吵过之后，居然还玩过两回离家出走。现在的莫莉，很少有兴致好好地跟妈妈说会儿话，除非是聊起班里的某某男生：他的球打得好，他的街舞跳得棒，他的模样长得酷，他的声音有磁性……三天两头地，老师打电话来请阿英到学校去“开小会”，投诉莫莉的种种劣迹：在课堂上逮着老师的错儿喧哗起哄，跟男生一起逃课到学校附近的胡同里抽烟……最近，又莫名其妙地张罗着要转学——她要去音乐学院附中学声乐，说校长已经答应接收她，交了赞助费就入学。

阿英这个恼啊！莫莉现在读的那个学校，是她当初四处托人，挤破了脑袋才送进去的，欠了人家老大的人情不算，好几万的择校费，就这么打水漂吗？

冷战，谈判，接火，斡旋……母女俩PK了好一段日子，终于有一天，阿英忽然开窍了。趁着莫莉那天心情好，她半是撒娇半认真地跟莫莉憧憬起自己的金色老年——“莫莉，我想好了，等我老了，一定活得舒舒服服、潇潇洒洒的。我穿一身儿大花衣服大花裤，头上再戴一朵花——反正是怎么傻怎么打扮，完了脖子上再挂一牌儿，写上“我是莫莉的妈”；你上班、开会的时候，我就给你打电话，这事儿那事儿地催着你往回赶——今天忘关水龙头泡了水，明天电熨斗烫糊了电视柜，你再一样一样买呗，反正，我也不是故意的。总之是你现在怎么折腾我们，我们到时候就怎么折腾你。把你折腾得纠结，郁闷，抓狂了，我们就锁门儿在屋里偷着乐——你现在不是以小卖小吗？我们到时候就倚老卖老，哈哈，到时候，看你怎么着！”

莫莉没想到她妈还有这等以毒攻毒、绵里藏针的阴招儿，一时间听得目瞪口呆，挨了九阴白骨掌似的乜呆呆蹭到房门口，徐徐地转过头：“老妈，算你狠！”

说来见鬼，不知道是叛逆到了强弩之末，还是明白了“出来混，迟早要还”，莫莉从那以后大有收敛，最立竿见影的变化，是不再闹着转学了。我听阿英笑逐颜开地得意着她这个伟大的创意，感觉教育孩子有时候就像爬野山——兜兜转转地以为说什么也绕不出去了，却不知道在哪个地方，又意想不到地峰回路转。

                                                     （文/阿简）

  （发于《江城日报》、《河北青年报》、《北京青年报》、《扬子晚报》、《苏州日报》、《家长》、《今日早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