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庙的古柏

太庙即天安门东面的劳动人民文化宫，是明清两代皇帝祭祖的宗庙。依据古代王都“左祖右社”的规制，它与天安门西面的中山公园（旧称社稷坛）在故宫两旁遥相呼应，是紫禁城的重要组成部分。

太庙里有一片有着500年树龄的古柏林，几百株明朝初年种植的柏树静静地环绕着太庙的中心建筑群，在夕阳的余晖里与片片黄瓦红墙交相辉映，比起墙外熙熙攘攘、车水马龙的长安街，这里肃静清幽，别有洞天。

享殿的南面有一株柏树，名曰“神柏”，外表看上去似乎跟四周其他的柏树没有什么不同，却有着不同寻常的身份。太庙建成初期，明成祖下令遍植柏树，意在以松柏常青告慰先祖社稷安定，并以此抒发治国安邦的宏愿。但因为土质不适宜，两次栽种的柏树都没能成活。后来有一个工匠提议，将太庙贫瘠的沙土与皇宫东北角的沃土互换，并请皇上亲手种植第一棵树。这棵树果然成活了，其它的柏树似乎也借得了它的灵光，不仅活了下来，而且长得枝繁叶茂，郁郁葱葱。从那时起，明清两代的皇帝每每来此，都要在这株神柏前下轿，步行进入三大殿祭祖。

比起这株外形并不出众的“神柏”，倒是寝殿北面的另一株明成祖手植柏，更有一股王者之气。这株柏树高13．5米，树围5.5米，茁壮挺拔，大气天成，独领群柏之首。我端详着这棵树，仿佛眼前真的有一个肩宽背阔、衣着宽袍大袖的皇帝坐在高高的龙椅上，面朝座下朝拜的一众臣子，伸出两条长长的胳膊，一声“平身”声调不高却器宇轩昂，自有一种君临天下的气势。

太庙的西北角还有两株相隔不远、形状奇特的柏树，一株是鹿形柏，另一株是树上柏。鹿形柏种植于明代，主干不知什么原因早已被伐掉了，一根粗壮的侧枝上生出两棵鹿角一样的树枝，侧枝顶部的两个树洞，恰似张开的嘴和眼，不仅形状比例都与鹿头的尺寸位置和谐一致，而且眼珠清晰灵动，牙齿历历可数。从东北方向看去，整个树形如同一只机警地四下顾盼的梅花鹿，跃跃欲试，神采飞扬。

与通常“根深叶茂”的树木不同，树上柏的“根基”是距地面八米高的一根斜枝。一根斜出去的枝条上凭空又生出一棵形态完整的新树来，这在植物界想来该是一个奇观。清朝入主北京，天下大定之际，这棵树应时应景地长了出来，而且树的座枝指向皇宫，清朝的皇帝因而龙颜大悦，认为那预示着本朝承袭了明朝的宫殿，大有社稷根基稳固之意。

相对于明成祖手植柏身上被人为赋予的帝王之气，这两株异型柏则完全是以自己独树一帜的神形卓尔不群，在我看来，它们应该是柏树中真正的孤本。

天色就要暗了，吃过晚饭的老人们三三两两地结伴来到太庙西边的健身场，一面有一搭没一搭地活动着筋骨，一面饶有兴味地拉着琐碎的家常。看着眼前的情景，我不禁哑然失笑：如果皇室列祖列宗的魂灵尚在，看着自己最后的归依之所，现在不过是胡同百姓饭后消遣的后花园，真不知会做何感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