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进在冰面

作者:陶晶

http://is2.cn/i/339/DSC00440.jpg
满目白色原本不属于上海这相对南方的城市。

于是刚落地的雪，很快找到了他的另一种存在形式-水，在极短的时间内融化了自己；一部分积雪无奈地在树的枝叶间被困，当风不经意间造访，解放了郁闷的积雪，随着风，一片白色星星碎碎飘在空中，这拥抱自由的瞬间释怀远美过雪片降落人间的幻美；又有一部分白色被人们用来堆砌自己的梦想，雪人们伫立在风中，带着帽子，围着围巾，流露出最原始的微笑，他们是这一片苍茫白色间活跃的精灵，这绽放在冷酷的冰雪天地间的笑容点燃了路过的苍凉心情们。

如果说这些白色雪花能体会到南方的残酷温度随波逐流的融化开，这对他们来说已经足够幸运。总有另有一部分白色晶体在坠落人间后真实的被碾成了冰，他们已经顾不得对行人和车辆造成的困扰，他们只有无奈。在无奈中看着行人纷纷跌倒；在无奈中漠视车轮打滑驶向人行道；无奈中望着漫天幻美的雪，我知道这不是他们的错。命运捉弄着所有的存在体,连这最美最纯洁的雪花也不放过，让他们背上了无辜的罪名。

我踏着坚实的冰谨慎行走，越是害怕便越是会滑倒，那并不是自己可以掌控的，必须报着必摔的心情，才可能获得侥幸平安。

忽然想起了去年的2月3日，阳光普照，车里装满了所有行装和零食，驶向我的惊喜之地。我迷恋特别的礼物。这个礼物是被我的他用爱或许是歉疚来编织的。在我的生日带我去美丽的陌生地，在山川之间看到我的满意微笑。有个地方叫天池，是途中最后的目的地，也是突然决定去那里，只为望一眼这接近天际的一汪水。

车道越往高处越狭窄也越发简陋，窄窄的山路没有凸面镜的保护，更没有任何路障或者护栏，或许是罕有人迹的缘故，因为道路并不是人走多就会更宽广更顺畅，而是被世俗的经济利益所驱使着，只当山顶的景点有更多人买票路才会更宽阔更安全。而此时我们是冬季的开拓着，行驶在危险的悬崖边。

打开天窗呼吸着接近天空的空气，我快乐的大笑，渐渐渐渐车道缩小到只允许一辆车通行，难以想象如果有对驶而来的车我们该如何躲避。车盘山而上，每到转弯处我看到悬崖之下一片阴森，心中激动兴奋和恐慌参半，不久看到了群山，我们正在做的是翻越山脉，向更高更接近天空的方向前进。冬日的群山露出黑色嶙峋让人多份畏惧，泉水在流淌的过程中残酷的被冻结成冰川。

道路开始有了积冰，车轮不免打滑，他说：“车很难控制。”在这时候竟然从耳边听到了可笑的问题：“这自动挡的爬山功能是怎么操作？”我脑子空白，开始在抽屉里面着急的查找使用手册。车买了多年，从来不知道如何爬山啊。爬山要增加摩擦力应该有其他方法来降低危险系数。什么也没有找到，何况在着悬崖边已经没有给我们试验新功能的余地了。

我开始大哭：“我要回家。。。”，女人的眼泪会在关键时刻让人心烦，虽然我明知当时我的情绪会影响互相，可那刻我无法控制的像个孩子般恳求他，我不愿跌下山崖粉身碎骨。他说：“我们无路可走，这里没有调头的空间。”他腾出一只手一把拉住我的手：“不要害怕，我会慢的慢开。”我不愿别人来掌控我的生命，在狭窄的山道上，每到转弯处就有很多积雪和冰在等待我们我们也离山崖只有几十厘米的距离，那刻我们离生命的尽头仅在咫尺，哪怕20码的速度对我来说都已经是飞速。我求他：“慢点，再慢点，让我来开吧。”男人无法控制速度，女人却可让车开得和蜗牛一样。也许在最危险的时刻任何人都希望自己来掌握自己的生命。他拒绝了因为他知道我的心情已经被恐惧侵蚀，一个小小失误都会让我在生日这天和他一同死去，他说：“虫儿，相信我吗？我们可以回家，相信我就跟随我一起。”我拉着他的手：“嗯，我相信你。”熬过了一个又一个恐怖山崖弯道，在冰面前行，在一个稍大的平面，车停下，我们互相拍照，把心中的恐惧降到最低，然后继续前行。

的确只有抱着必摔的心情在冰面行进，那么平安才离我们更近。和他共同度过生与死的难关，这份礼物我无法忘记，虽然也许编制这份礼物的初衷只是因为他心中的愧疚。可我看到了自己面对死亡时的懦弱发现我真实的是个女人；在恐惧时我如此反常我兴奋我疯狂；面对威胁我们用勇气武装了互相；危难时刻我们屏息无声把自己托付给了对方。

人只有在特定的情形下才能看清自己，在特定的时候才恍然大悟：什么是爱；什么是依赖；什么是恐惧；什么是勇气。曾经行进于冰面，每每看到冰我会勇敢的踏行起上，没有什么比恐惧本身更让我们懦弱了。

也许很久之前我就懂得如何掌控勇气，只是这些年来我真的退化了，在生活的染缸中我失去了太多甚至是我曾经轻视的勇气。大学的旱冰场上，我一个不会滑冰的小女孩，不停的摔倒后站起来，继续滑行，继续摔倒，继续滑行，不是不知道痛，因为只有跌倒了我才不怕跌倒，只有无视痛苦才能战胜自己。当恐惧站在我面前，我轻藐的一笑：“你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