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父亲节，拥抱过父亲后，与他闲聊起儿时的记忆。

    70年代，我上父亲所在的工厂托儿所，20多个孩子两个保管阿姨，课上什么都不教，小孩进去就坐在自己的小痰盂上，没尿也得坐着，听着大喇叭播放的“我们坐在高高的土堆上面...”，看着阿姨们打毛衣，决不许乱跑，否则用毛衣针抽手。那时最珍贵的玩具，是两大团橡皮泥，足足有泰森的拳头大小，散发着臭轮胎的味道，并且颜色已经混杂到连凡.高都傻眼的地步。当时的午餐很简陋，常常是半个耳朵大的一片冬瓜或者瓠瓜，配一碗稀饭，乖的孩子允许添几滴虾油，几乎每餐都有孩子呕吐。所以上托儿所是件很痛苦的事情。

    但放学就不同，放学后路过稻田，父亲总会停下28寸的大“永久”，从自己焊的小车椅上，把我抱下来，陪我在田里捉几只蚂蚱、瓢虫或者小青蛙。我一路手汗，捂着回家，在小伙伴面前得意好久。那时，工业路的两边都是稻田，池塘生春草，园柳变鸣禽，很田园的环境。

    当时通往省委党校的路上,有成片的池塘，规模很大。池塘边的树上有非常响亮的知了。

    一到夏日，我就和伙伴常去其中的两个池塘游泳、钓鱼、打水漂、捉水蛇（并烤它）。最大的一个池塘我们是不敢下水的，倒不怕淹死，而是怕脏。因为它的边上盖了一间很大的厕所，亭亭卓立，象傣家的吊脚楼，只不过是用石头砌的，我们都叫它“水上蹲”。“水上蹲”男女厕的面积比例严重失调，男厕占了80%。厕内蹲坑的设计很惊险，就是用长长的石条平行地排列，没有竖隔板，“伦敦”的时候彼此都看得见屁股，非常平等。石条间的缝隙有4-5米长，20-30公分宽，下面直接就是池塘，养了很多各色杂鱼，塘水深不可测，一失足真的会成千古恨。

    我时常遇见过路的“生蹲客”，进来后，一看地形，先是“哇！”一声抽冷气，然后提着裤子在坑边犹豫。此时俺们这些“熟蹲客”就会集体地朝他45度翻白眼，以示轻蔑，弄得“生蹲客”很窘，只好硬着头皮下蹲。但等他颤巍巍地蹲定后，我和小伙伴就会互丢个眼色，草草蹭了屁股，一齐欢呼跃起，迅速窜出去，到外边的草丛寻石块，然后你一个我一个，朝“水上蹲”下面的水里砸，石块咚咚地溅起大水花，吓得里面的“生蹲客”嗷嗷地叫。俺们伙伴中有个叫“猴子”的，专门负责爬树，观察里面“生蹲客”的动静。待他开始掏纸揩屁股，便唿哨一声，集体做鸟兽散，不待里面的人出来，大家早就一路嘻哈，绝尘而去。

    这些恶作剧父亲都不知道，他平时不让我和哥哥独自去“水上蹲”，除非他带我们，因为他认为到那里上“大号”需要很好蹲技。但这样的精典厕所，对所有的淘气男孩都有着致命的吸引力，小伙伴们都会想方设法找借口去那里如厕。当时家里没有卫生间，马桶只许尿尿，离家最近的厕所除了这个“水上蹲”，就是电视机厂的宿舍厕所，走300米，还要爬半个小山坡；更远的厕所在道山路，要走一里地。我讨厌和父亲“水上同蹲”，被他拉着胳膊或者衣角，很影响便意。所以专等父亲不在的时候，和哥哥、小伙伴去“水上蹲”,练蹲技，寻生客。

    到了“水上蹲”，我们都会拉得干干净净。因为噗通噗通丢着“深水炸弹”，有种空军开轰炸机的快感；看着肥头大耳的鱼儿悠游地争夺，好奇、恶心、惊叹，多种情绪顿时纷杂，时间久了竟成为一种兴奋游戏。我们记得池塘里每一条鱼儿的样子，所以每当它们出现在家附近的鱼市上时，我们都会广告众邻它们的来历，劝众人不要去买。记得鱼贩子曾对我们这群淘气猴狠狠地骂过一句：“乌拉捏底，所有的菜都是屎浇的，你们还不是照样吃！”（“乌拉捏底”:福州话,天杀的。这句的普通话我一直不知道如何翻译，只是惊奇福州方言与古希腊相同，把天神都叫乌拉【诺斯】）记得我当时听罢此话很郁闷，当晚就吃不下饭，父亲笑呵呵地摸我的头安慰我：菜我都仔仔细细洗过的，很干净很干净！

    如今“水上蹲”已经拆了20多年了，池塘、稻田早填了盖楼盘，天光云影换成了钢筋水泥。其间我也搬了3次家，当年住的老新村也在去年全部拆除，可是儿时“阳光灿烂的日子”里，一起“水上蹲”的小伙伴，你们在哪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