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能在精灵王的宫殿里游荡，门禁由魔法控制，但他手脚快的话，有时候能偷溜出去。大队森林精灵，有时由国王率领，经常会骑马外出打猎，或者到森林及东方去办事。——《霍比特人》第九章 乘桶而逃

 

下定决心，Araval迈出与三个护卫共居的寝室房门，沿着廊道向自己认定的王宫深处方向走去。

 

右手无意识地抚过左食指戒指上精雕细刻的双蛇头与绿宝石。他父亲因伤病决定隐居那天，将the Ring of Barahir传给了长子Araval。虽然他坚持不肯在父亲有生之年就摄取“Dúnedan大统领”的名位，但他接受了这家传宝戒，并习惯将宝石戒面转向手心内佩戴，以免招来不必要的注意。不过此刻，当他要去求见大陆上唯一仅存的精灵王，他想是该使用这传世宝戒的时候了，虽然这与他起初的计划并不相符。

 

他还是把事情想象得太简单。没错，他很容易地进入了长湖镇镇长家族的卫队，也在不长时间内获得了一定程度的认可，但是表面上看起来交流频繁的精灵王宫与长湖镇贸易，却有十分严密的封闭排他性。快两年的时间，他抓紧一切机会想加入往来森林王宫的队伍，却总是被以各种理由拒绝，这次终于成功，下一回还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

 

两年前，Araval认为自己如果长期在森林河-长湖一线活动，总能找到机会做些为森林精灵效劳的事，从而使King Thranduil知晓自己这号人物的存在，进而取得他的信任、说服他出兵与Imladris合力围剿雾山地妖。可这两年他只是砍杀了无数黑暗敌兽和人类亡命徒，也许确实算上为森林精灵效劳了，只是根本完全不能引起任何关注。

 

他不能再等下去了，这一行长湖人午后就将动身回镇。Lord Elrond并没给他完成任务的时限，还嘱咐过他不必急切，但他不是精灵，没有永生的时间可以用来无休止耗费。况且，除了“出兵雾山”这件事外，他还想再和森林精灵王谈一谈长湖镇的情形。他有强烈的预感，如果Thranduil不尽快采取有力行动，两地之间很快会爆发大规模悲剧性事件。

 

转过一个爬满树根的石壁角落，前方弯道尽头，两个精灵卫兵的身影模糊可见了。Araval迈开大步，准备上前去请求他们带自己去见King Thranduil，如果被拒绝，他就摘下手上的Ring of Barahir，要他们至少传递这信物给国王，他相信天父首生子不会连这点请求都拒绝。

 

左手一扇木门吱呀一声打开，踱出个须发半白的老人：

 

“啊，Neithan，来得正好。陪我走走。”

 

“日安，my lord，”Araval压下心头沮丧，礼貌问候自己效力的家主，“真抱歉，我现在有急事，如果您不——”

 

“陪我走走，”镇长Tolt不容分说打断他，“我保证，你不会后悔的。”

 

老人的语调里除了威权，还有种苦涩和悲哀，令Araval一时没能出口拒绝。一只长有斑点的手已抓住黑发游侠的护臂，带着他转身，沿廊道向外行去。

 

“你今年多大了，Neithan？”

 

一句最常见的闲聊，却让Araval踌躇了。他的真实年龄其实比这老人还大，不过当旁人问起来，他通常都在更符合自己外貌的三四十岁之间选个数字回答。刚在记忆中搜索到了自己加入Viruvor家族卫队时使用的年龄，老镇长却轻轻笑起来：

 

“不用说了，我忘记了。你不想惊吓我，我也替你省下一个谎言吧。”

 

这是什么意思？Dúnedan族长继承人疑惑地看着身边的紫袍老人，老人却没看他，花白眉毛下的双眼凝视着幽暗石堡里的玄渺空间，喟叹：

 

“我的儿子十年前在商道上遇袭身亡，我的孙子今年也十六岁了。当我第一次来到这里的时候，比他还小。那是在太平盛世，我的祖父前来拜访精灵王，挑选护卫的标准是强壮、好看，是为了给会见的场面增添威仪，而几乎从不考虑道路上会有危险。当然，那也是好笑的举动，什么样的人类护卫能比得上森林精灵的仪表？甚至，有没有护卫，我们这些商人队伍，整个长湖镇，整个人类，在King Thranduil眼里又算得了什么呢？我小时候看他，就象仰望一座神祇，多少年过去了，他的模样一点儿都没变，而我自己满头白发、就要入土。命运女神也许会多偏爱你一些，Neithan，可是你们一族终究也逃脱不过最后归宿。”

 

听上去老镇长似乎已经知道了Araval的特殊族属，怎么会呢？黑发游侠脑子里闪了下那晚宴会上自己与精灵王对视的瞬间，若有所悟。顺带着，另一双漂亮的浅蓝色眼睛也跃入思绪中。

 

“我听说过精灵是永生不老的，而且能在很长时间里保持生育能力，”他开口，“两天以前，我在这里看到了一个精灵孩童，金头发蓝眼睛，与King Thranduil十分相似。那会是他的儿子吗，my lord？”

 

“哦？你见到了森林精灵的小王子？”老镇长十分感兴趣，“运气太好了！连我也只是隐约听说过这孩子的存在，森林精灵一向不喜欢让外族接触到他们的未成年孩子，他们的国王更甚。不过我曾见过一次精灵王后，在三十多年前。那是我这辈子见过的最美丽女性。来庆贺精灵王大婚的客人都送上了厚礼，但没有一个人说不值得。可惜也只见过那么一次，后来王后就消失了，精灵们当然也不肯告诉我们是怎么回事——越扯越远啦，还说我们的事。”

 

“我们的事？”Araval一头雾水。

 

“对。告诉我，年轻人，你怎么看那个平民竞选人Galvorn？”

 

Araval想自己大致能猜到这场谈话是为什么了。“他在镇上平民当中很受欢迎。”他希望自己的措辞有够谨慎中立。

 

“当然，”老镇长挥一挥手，“在佣兵护卫们当中也一样。那晚宴会上，我看到他坐在你们中间，样子要比坐在首席上自然高兴得多。我也看到你和他交谈，希望你还算喜欢那个人。”

 

“喜欢？”Araval有点怀疑这是反讽。

 

“是啊。虽然我自己并不喜欢那种人，可也不得不承认，他现在确实算一号人物了。如果我再年轻十岁，大概会想下次选举镇长时和他好好较量一番，现在么，”老人苦笑着摇摇头，“现在我只想平平安安做到明年，按期卸任，让他们年轻人去争吧……这期间别出什么大乱子就好。我还想给我孙子风风光光办一场成年礼，然后带着他再走一次东西商道，趁这把老骨头还能支撑，把家业继承的事办妥当了。”

 

“您的身体一直很健康，您的愿望定能实现。”Araval安慰他。

 

“如果镇上不闹动荡的话。”老镇长回答，“我就直说了，Neithan，那晚宴会前，你听到我女婿的话了，对不对？”

 

“……对。”

 

“当年我同意把女儿嫁他时，Ulwarth是个热情坦率、讨人喜欢的小伙子，”老镇长叹息，“谁知道我儿子死后，他的野心就越来越明显。年轻人有野心并不是坏事，可我担心他急躁过激，反而会把事情搞糟。他这几年已经在镇上和Galvorn有过多次公开冲突，人望越来越差，如果Galvorn在跟我们一起外出时发生了什么意外，Ulwarth定会被镇民们视为第一凶手，而且无法辩白。这几天我一直试图跟他讲道理，可他只当我是个唠叨不停的怯懦老头子。唉，要不是为了我女儿和外孙们，我就随他去了……”

 

“您要我阻止Ulwarth的行动，暗中保护Galvorn？”Araval问。

 

紫袍老人沉重点头：“午后我们所有人一起启程回镇，Ulwarth不肯告诉我他的具体计划，不过他肯定不会放过这机会。我也不希望Galvorn知道这件事，那对他俩的关系更是火上浇油。所以只能让你暗中留心保护他了，我知道这很难，不过如果你办不到，别人更没指望。”

 

“为什么是我？”Araval禁不住问。

 

老人已经浑浊的眼珠转动着，笑出了满脸皱纹：

 

“Dúnedan人的族属表征并不难认，精灵王只要扫一眼，就能把你在千百人中锁定。我虽然没那样的神力，这辈子也很见过几个北方游侠，你们的口音和举止都和普通佣兵有明显差别。”

 

不愿在老人面前公然撒谎，Araval略略低头致意，算是承认：

 

“我的族属已然长期没入阴影，被荒野中的风闻传言所吞噬。感谢您慷慨给予我的信任。”

 

“啊，那些阴郁恶意的传言，”老族人叹息，“您可以放心，Master Neithan，我很清楚Dúnedan人的传统和品行。将来如有机会，我还可以给你讲讲你我两族之间的缘份。不过恐怕出发前最后一餐的时间要到了……”

 

话音未落，下方忽然传来马蹄声。两人此时已经走到距王宫大门很近的一处桥阁上，透过拱窗向外望去，正见一队精灵骑马奔出大门和石桥，前列的一人肩后金发飘动。

 

“精灵王出去了？”Araval惊咦。

 

“对。早餐桌上陛下说有事要处理，提前向我们致辞道别。”老镇长答，意味深长地注视自己的同伴，“你是希望单独觐见King Thranduil吗，Neithan？”

 

无奈地目送那金发精灵消失在视线中，Araval心知自己失去了此行最后一次机会，深吸一口气，回视老镇长：

 

“对。我有重要的事项和精灵王商谈，那将对东西商道和整个贸易线都有决定性影响。”

 

长湖镇镇长点点头，露出老狐狸般慈祥的笑容：

 

“办好我交代给你的事，你很快还有机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