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12月6日，田馥甄《如果if》演唱会台北站，在安可阶段，她忽然唱了一首来自“中国摇滚重镇”石家庄的独立乐队“万能青年旅店”（简称“万青”）的歌。这首歌的名字就叫做：《十万嬉皮》。

“敌视现实，虚构远方；东张西望，一无所长；四体不勤，五谷不分；文不能测字，武不能防身……”当田馥甄把这首内地地下摇滚圈的“国歌”缓缓唱出时，我不知道台北小巨蛋底下的观众作何感想。但新一代台湾文艺女神田喜碧在自己的演唱会上唱“万青”的歌，绝非心血来潮。2013年时，“万青”原计划作为压轴乐队登上全台最大的音乐节之一“野台开唱”，不料出发之前，主唱董亚千不慎意外受伤，乐团被迫取消来台，道歉声明公布，田馥甄在Facebook上高呼：“虾米！万青取消来台啦！还以为同事开玩笑骗我，自己上网查了，竟然是真的！欧买尬！早日康复啊！”之后，田女神到HIT FM做代班DJ，也不忘要播放一首《十万嬉皮》；在她的KKBOX推荐歌单里，也不忘加上“万青”的另一首《秦皇岛》，以此疗慰遗憾的心。

田馥甄只是一个表象，她其实只是台湾千千万万个喜欢“万青”的乐迷之一。时间再往回拨一些，当这张产自华北著名服饰批发重镇石家庄、名叫《万能青年旅店》的唱片于2011年悄悄来到台湾时，没有任何宣传，此专辑数月便在台卖出了3000张。一时间，石家庄、河北师大附中、秦皇岛成为了台湾摇滚乐迷们津津乐道的名字，哪怕他们根本无法在中国地图上指认出其究竟在何处。当2012年3月“万青”首度来台，在台北的Livehouse“The Wall”里，一千多位台湾青年抱着朝圣的心态，每首歌均是以大合唱的状态由头唱到尾。这是当年中国“摇滚教父”崔健来台都未能享受到的待遇。在这么一种宗教式的狂热下，才催生出田馥甄这样更为主流层面的歌迷。

我常常会想：台湾的歌迷真的能听懂“万青”吗？在“万青”的音乐里，他们展现的是这么一个典型的中国二线内陆城市；不沿海；没有北京CBD那样的高楼大厦；有的只是遍地的烟囱和工厂；以人民商场为标志的计划经济的日子仿佛还在昨天；整个城市被过度排放的烟雾笼罩着，像一个病怏怏的呼吸道病人；还有过早降临的、华北平原特有的肃杀黑夜。我曾打笑地说，如果真要为“万青”在台湾走红找一个理由的话，那只能是：台湾青年过去只能从影像资料里了解到自己所生活的城市的历史，可“万青”把千人一面的残酷平庸世界真实唱了出来。如同大陆的知识分子对贾樟柯《小武》《站台》等影片的追捧，前一刻是破败的景象，可当他们从荧幕前站起来，或许下一秒推开门，立马回到浮华世界里，台湾青年对“万青”的喜爱亦是如此。

这一切还是这么地光怪陆离，当田馥甄在台北流行音乐最高殿堂——小巨蛋唱出“前已无通路，后不见归途”的时候。她的心里会浮现出这样残酷平庸的真实世界吗？我唯一清楚的是：这一桩，“万青”又多了一大批爱屋及乌的歌迷。